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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名：电视连续剧剧本 《自卫·缉拿》（下本 缉拿） |
| 【原创剧本网】作者:陈柏有 |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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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本 缉 拿 第1集 1．大学食堂 中午 （画外音：郝如璧如愿以偿考入省城的重点大学，一晃，就读大三下学期，长成个1米80个头的英俊青年。他似乎是块磁铁，他不主动结交，人们却会聚拢到他身边。） 如璧和同学们正说说笑笑吃饭，徐映帆手机响了。 映帆掏出手机看了看，放下碗，起身走开接听。 大学生少数来自大中城市，有手机的不多，尔哲智有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心态，摇头说“天不打吃饭人”哩，映帆有手机也烦。 一会映帆回来，三下五除二吃完饭，把如璧拉到一旁，悄悄：如如帮个忙。爸爸来电话说：他手下的业务经理崖岩经人介绍，要去接八个连在－起的壁球馆业务…… 如如打断他话头，问：这位经理叫崖岩？工程技术人员起艺名？ 映帆微笑着答：他是广西少数民族人, 姓山崖的崖, 名岩石的岩。他踏实苦干, 就太厚道。江南地区奸猾的人多, 爸爸不放心他, 派出纳员兰花控制前期的公关费用…… 如如又打断话头，问：出纳员姓兰? 映帆答：不错，他俩的姓都是少见的, 你别多怪了。爸爸的意思，儿子最可靠, 同时想锻炼我, 因此我得走开几天, 陪他们去谈业务。你人头熟, 能说会道, 替我请个假, 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遮掩一阵。 如如同意。 2．（闪回）黄德芳家 （画外音：如如向来重义气,更要为为人海派的映帆两肋插刀。 入学不久，如如痛苦不堪时，是映帆带室友们劝慰他，将他拉出自暴自弃的泥潭。上学一帆风顺的如如接连遭受人生的挫折。） 高二暑假，在邻省上大一的黄德芳回家没几天，如如就上门和她聚首。 最后，她指点桌上三叠尺把高的书，语重心长：如如，你正在长大，比我高一头，心智也该长大呀。这书一类一沓：思想修养、文学艺术、高考辅导，你拿去。不要另外找书了，人的精力有限，贪多嚼不烂，也易迷失方向。至于校报，你应当道别了。 他凝视她。她1米60出头，身材匀称；容貌秀丽若张凯丽，在一眼与二眼美人间。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正处在感情懵懂期，又从来视她为姐姐，虽然没有往情深处想，但是惊异她的清纯可人，情不自禁：谢谢姐姐！你真漂亮！准姐夫有福耶！ 她扭他有一双酒窝儿的脸蛋儿，笑骂：小小人儿，胡思乱想！捣蛋小鬼，胡言乱语！考上名牌大学的尖端专业是货真价实的，再也不要分心，专心冲刺，知道吗？ 3．（闪回）教室 高三上学期 如如一向对德芳言听计从，于是，刚开学，教室黑板旁出现张小字报。 班长陈森林第一个进门，凑前观看，高兴地读出声来：哈哈！如如总算听我话哩。听听他写的吧：“古，大男人云，‘男女授受不亲’；今，小女子议，‘才子不务正业’。诚哉斯言！祈请可爱的女同窗对一介书生平品头、息论足之余，敝人宣布：偃旗息鼓，烽火不再，停笔校报，专心读书，不再做本班、本校美眉的新闻人物……” 早有女生络绎不绝进来，簇拥他身后，听他念叨。 他兴高采烈地转身评论，正撞到女副班长：哈哈！才子不风流，畏女流若此耶！我早该宣告他不再往校报投稿，省得同学，尤其娇娘议论纷纷…… 女生们捞稻草了： 嘻嘻！大班长就不畏女流了？ 哈哈！大班长展示风流呀！ 喂！你没眼睛？大班长直截了当撞娇娘哩！ 俩班长涨红脸逃之夭夭。 女生越聚越多，肆无忌惮地议论： 我们不是在教室里议论的，他怎么会知道？ 毫无疑问，有人给才子通风报信。 他这么计较我们议论？ 看不出，才子还是孔孟之道的信徒！ 他怕女生议论？偏偏议论！ 他才华横溢，不知写过情书没有？ 写过的话，情书肯定是妙不可言，也不知谁有福气收看。真是桩赏心悦目事咧！ 你想要？我做信使——花为媒呗。 去！去！你才想哩。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存痴心妄想。你嘛，螓首蛾眉，冰肌玉肤，芙蓉作骨…… 你开煤球店呀？刺儿话哪来的？ 你俩剃头挑子一头热哩！ 是嘛，人家自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4．（闪回）县城 如如是物理课代表，按德芳指点，确立理科志愿，便满城找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文译本。孰料跑遍书店，没货！ 最后，科技书店的年近六旬的老经理告诉他：爱因斯坦说过：世界上可能只有12个人能够看懂相对论，但是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借此明白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这本权威性学术著作太过深奥，太难翻译，我从青年时代就等这译本，最近才听说有了，等待付梓。 如如绝望之余，急病乱投医，在课堂上公开要求物理学老师袁仲仁“解倒悬之苦”。 袁老师苦笑着回答：你的问题已超出一般大学生的知识范畴！放学后，你到我办公室来，或许找得到零零星星的资料。 见如如无作罢之意，森林劝说：如如，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就听老师罢。 5．（闪回）教研室 放学后 如如在教研室里登高爬低，边找书刊，边擦拭椅、桌、橱、柜。最终，他总算找到一套纸张泛黄、刊有12讲《〈相对论〉浅说》的《科学画报》。 老师抹抹头上的灰尘：如如，你作为课代表、我的得意门生，不可为难老师，更不可纠缠不休，影响全班人上课呀！ 如如低头不语。 老师笑吟吟地命令：一向自负的如如也有缄口无言之时？也罢, 你认罚, 打扫卫生，连地板也拖清爽！ 如如笑逐颜开回答：就凭老师珍藏多年的孤本, 我横刀夺爱这点, 我也遵命！地板将光可鉴人！ 6．（闪回）下学期 双休日 教室、图书馆、餐厅、宿舍、操场、草坪、树丛……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埋头复习的高三学生，一派迎接高考的景象。 7．（闪回）体育馆内 如如和方慈善做个十字吊环动作下来，又到双杠上做几个动作，对坐讲话。 如如：慈善，我们这个年龄，应当大体确立世界观，至少是雏形。 慈善：是的，不过我们很少接触社会，毕竟幼稚甚至是可笑的。 如如：世界银行首位中国籍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认为，将军最大的荣耀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学者最大的荣耀是累死在书桌上。 慈善：在一定意义上说，世界观的核心是理想，你已经谈到理想了。现在拜金主义盛行，从当年全民经商、炒股，到如今报考以前少人问津的金融、经济、财务专业者势如潮涌，须一分为二地看待。我知道，许多同学报考能迅速提髙自己的社会地位、一夜暴富的专业，你莫非想当学者？似乎逆潮流而动呀！ 如如下杠，撇撇嘴：这是不少来自农村的同学的实用主义倾向。无论谁多么能干，总比不上世界首富致富的速度吧？ 慈善也下杠，和如如比肩，点头评论：精辟之见，入木三分。 如如：40岁时，盖茨意识到，人生在世的价值不是拥有多少，而是留下多少。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想到这一点，更谈不上做到了。坐下看看这份德国人的调查报告吧。 他俩并坐看报告，慈善念：德国人的结论是，以人的年龄78岁计算，一个人，24年零7个月的时间在床上睡觉；7年的时间忙于工作；近5年的时光从碗边流过，全用于吃喝；5年6个月的时间坐在电视机等前自我娱乐；16个小时用于享受令人销魂的性高潮；6个月的时间在马路红灯前或交通堵塞中度过；9个月时间洗衣服、做饭，真正用于信仰的时间很少。 沉思一会，慈善站起来：我真佩服这个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德意志民族！那么，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以体现你的信仰呢？ 如如答：生命科学、理论物理、天文学。 慈善拉他起来：这是－般人不愿报考、但是直接影响社会发展进程和生产力的基础科学专业呀。从事这类研究的人，生活清贫也算了，关键是往往皓首穷经也未必出成果啊！ 如如：想想科学巨人被宗教法庭处以火刑，你就看破红尘，明白自己应当为学问、学术而生了。 慈善走向单杠：我知道，校长和班主任叫政治老师带口信给你，希望你报考文科。师生们都认为，论写作，你稳坐全校第一把交椅，应当往这方向奋斗。你假使报考文科，首选什么专业？ 如如跟上：考古学或古籍整理及研究。 慈善停下，评说：全是冷门！想当学究？ 如如：这才是正宗的学术研究。可惜理工科和文科只可选一。 慈善问：鱼与熊掌，你取哪种？ 如如答：我报考理工类，顺便听文科课。工作后，业余爱好是文学。我或许会成为科普作家。 8．（闪回）体育馆外 慈善赞同：我相信，若干年后，你不是达到便是接近目标。 如如指点塑胶长圆形跑道，吟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慈善像看陌生人般上下打量如如，慨叹：唉，同桌多年，我终于发现，你是个理想主义者！ 如如微笑：我本来就为理想而活。 慈善长叹口气：人生苦短，人生如梦。 如如：胡适先生的原话我没抄录，只记得大意：人生如梦！既然是梦，何不做得轰轰烈烈或者活得多姿多彩？ 慈善击掌叫：诚哉斯言！ 如如苦笑：不过生活在现实中，我不得不思考一系列学生必须面对的实际问题…… 慈善敏感地问：手痒难熬，又欲挥如椽之笔耶？ 9．（闪回）中学的大门口 中学的大门口有堵很大的影壁，外人初来，“一壁障目”，看不清学校全貌——现代化的学校糅合了中国古典建筑的深宅大院的风格。影壁又被改造成巨大的黑板，变成校报，用粉笔写满文章。 这天，校报前人山人海。 司徒仁青走过，略瞧，止步。（心声：呆子封笔，校报罗雀，莫非“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低年级除祖春寿，又冒出来个才子，以致校报恢复昔日荣耀？） 她长得娇小玲珑，一时看不清楚，便拼命挤进人群，略略一看，气冲冲自言自语：才子说话不算数,又发表告别全校师生的最后……啍！真以为是最后一篇文章吗？嗨, 还假借父母之口发牢骚哩。 如如文章的标题是《我们是怎样的一代人》。 响起唐申老师标准、洪亮的普通话:让一让！同学们让一让！能否由我来读如如的封笔之作？ （画外音：唐申原来是电视台主持人,在教育台频道上教高三语文课，自感年纪大, 急流勇退，自我放逐，主动“下放”， 当重点中学特级教师。） 学生们纷纷闪开，让出条道来。 唐老师走到校报前, 不觉皱眉指责并不在现场的祖春寿：春寿怎么搞的？怎么空了一半？字写大一号，如如的妙文不就是整版吗？ 学生们可不管半版还是整版, 由司徒带头，齐呼：唐老师，朗诵！唐老师，朗诵！ 听唐老师声情并茂的朗诵不啻是一种阳春白雪的享受: 我们，是你们这代人的父母。我们是怎样的一代人, 孩子们，你们知道不？ 唉，当我们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 当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读小学不要钱； 当我们不能挣钱的时候，房子是分配的； 当我们能挣钱的时候，却发现房子已经买不起了。 当我们懵懂青涩、不解风情的时候，只要有手表、自 行车、缝纫机，介绍人踏破门槛； 当我们到了结婚年龄的时候，没有洋房、汽车、钻戒， 娶不了媳妇； 当我们没找对象的时候，姑娘们是讲心的； 当我们要找对象的时候，姑娘们是要金的。 当我们没找工作的时候，小学生也能当领导； 当我们找工作的时候，大学生也争当清洁工。 当我们没下崽的时候，别人是可以当光荣爸爸、妈妈 ——生一大串的； 当我们要生娃的时候，谁都不可以违反计划生育政策 ——最好丁克。 老师声音甫落，议论蜂起，人声鼎沸。 人群外响起校报总编祖春寿的呼喊: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校报特地空一半……我再三恳求，才子又随手写了段顺口溜呀。让一让！我们马上抄写！ 学生们又闪开一条道, 祖春寿带二位编辑、三条长凳往里挤。 突然, 人群中响起吴慧玲高亢而悦耳的声音：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唐老师能不能先朗读，让大家先闻为快？ 学生们响应：唐老师，朗诵！唐老师，朗诵！ 唐老师大喊: 好！静！静一静！ 大家安静了。司徒仁青和吴慧玲不约而同抢过祖春寿他们的长凳, 在老师跟前拼拢。 慧玲叫：老师请站上去, 如当年鲁迅先生般演讲！ 老师笑哈哈：我怎能与先生比？ 司徒拉老师：时代不同, 精神一样！ 见老师被扶上并排拼接的长凳, 春寿命令二位编辑：两旁照顾好老师！ 他举手将稿纸递给老师，高声宣告： 如如的顺口溜是写高中生尤其毕业生的, 题目是《高中生，活得累》。 唐老师洪亮的声音冲击大家的心胸: 高中生, 活得真叫－个累： 生不起，剖腹一刀一万五千起； 读不起，选个学校三万几； 住不起，一万五千多一平方米； 养不起，父母下岗儿女下地； 病不起，医药利润风生水起； 炒不起，半夜鸡叫眼成绿地； 信不起，出尔反尔忽悠你； 死不起，一个墓地价与居室齐。 呜呼！噫吁嘻！ 应试教育，万不得已，除了高考，你去哪里？ 抖擞精神，硬着头皮，独木桥上，挤！挤！再挤！ 学生们起哄，有人望空乱哄哄抛物。 唐老师大喊：同学们，成才之路千万条，千万别走独木桥。如果你喜欢数学，别逼自己当陈景润，也许你只是个像陈景润的齐白石。 10．（闪回）医院 （画外音：一帆风顺、一向自负的如如首逢挫折了，命运劳其心志了。） 应届高中生必须一个不漏地接受全面体检。 过五关，斩六将，身强力壮的如如和司徒及慈善走进诊室。先査如如，他俩等候。 如如反复看色盲测试卡片。 眼前尽是模模糊糊的色块和色团，他嘟嘟囔囔：看不清楚……这是什么呀……山羊……猴子…… 医生最终下结论：全色盲！ 如如问：什么叫全色盲？ 医生解释：有的人辨色能力差，就是色弱；有的人几乎没辨色能力，就是色盲。这弱和盲，有人偏重在红色，有人偏重在绿色，医学上就划分两大类。你呢，红、绿类都是色盲，即全色盲， 如如“啊”地一声惊呼，往后仰倒。 慈善眼疾手快，冲上前扶住他，还不忘开玩笑：你属（肖）马还是怎么啦？马是全色盲，看世界就黑白两色，照片般清晰。 如如强自镇静，扭慈善大腿一把，却无言以对。 医生安慰：孩子，你报考什么？文科影响不大。 如如怔怔：一直要考理科。 医生悉心指导：我知道你们还没有填写大学和专业。孩子，你只能报考黑色金属加工类专业，例如机械制造。反正各专业的招生简章都注明对身体条件的限制，我不一一举例了，你早做思想准备，未尝是坏事。 如如清醒了，刨根问底了：医生，这病从何而来？ 医生答：父系隔代遗传。 如如垂头丧气：这类专业只是谋生类呀！ 医生：我是硕士，理解后来人。孩子，人总得先求生存，后谋发展，你应当正视现实。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无论研究，抑或谋生。 如如不甘心地问：这病能治吗？ 医生摇头答：至今尚无办法。人类的先天遗传病太多了，而且很难防治。色盲是小之又小、非致命的遗传病，恐怕世界上还没人研究罢。 如如不无疑问：初中毕业体检，没査这项目呀。 医生微笑着解释：那是一般体检，这回是全面体检。 如如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客套：谢谢！ 医生也客套：不客气！ 医生然后叫：方慈善过来！ 如如趔趔趄趄迈步。 司徒起身扶他，莫名其妙：我报考医药类专业是对的…… 如如轻轻推开她：我会走。马上轮到你了。 她目送他出门，咬牙切齿地轻声：没人研究？我来！ 11．（闪回）大树荫里 下午 一向壮志凌云的如如－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 这天下午，如如独自躺在大树荫里，睁大茫然若失的双眼仰望蓝天，百无聊赖地看云飞云走，变幻形状。 同桌六年的方慈善带司徒仁青等女同学找来了。任凭他们叫，如如听而不闻，纹丝不动。 司徒上前，在他头旁放下几本书，柔声说明：才子，这是我们几个女生送给你的励志书，你快看看，就不会学习白种人，硬要把公子小白晒成尉迟恭黑炭了。 他闻到他依稀记得的体香，心旌微动，仍装聋作哑。 她头俯低了，几根秀发拂到他脸上，他只觉得痒痒的（她胸贴自己背心的异样感觉浮起心头）。他心旌略动，耳闻她温柔、甜美的声音：如如，送书的女生包括被你的杂文冷嘲热讽得流泪的“响铃”。 他像弹簧般坐起来问：响铃？谁是响铃？ “砰”的一声，她猝不及防，额头相撞，不由得仰坐在地，举手抚额，眼闪泪花，却强装笑颜劝说：如如，不用对你击一闷棍了——色盲并不限制你报考名牌大学，不过专业未必理想罢了。 她的话如醍醐灌顶，他的心马上如蓝天般敞亮。他又不禁内疚，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只得用同样的抚额动作掩饰窘态，高兴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窗户纸被你点破了。 她趁机擦拭眼睛，充满柔情蜜意：不用狗血淋头了吧？你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振作呀，才子！从小学到髙中，我俩一直是同窗……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她，点点头附和：是的。 她粲然－笑问：看十二年了，不认识吗？ 他豪情顿生，耳语：一辈子看不厌……考上了，我约会你…… 她往后打量，见方慈善识相地将同学们挡得远远的，便点头咬牙，也耳语：OＫ！你考不上，拉倒！ 她刚起身，吴慧玲突然挺胸出现在他眼前，笑吟吟地自报家门：告诉撞大运的狂生：俺即“响铃”也！ 司徒识趣地让开。 如如愣乎乎地直视身高足有1米65厘米、发育完全、芙蓉出水般的慧玲，说不出话。 她俯视他，笑容可掬地揶揄：能说会道、才华横溢的新闻人物见到老相识，怎么变哑巴了？ 他结结巴巴地问：你……大、大队长……噢，吴、吴慧玲，你是“响铃”？你……你早考进来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她鼻孔出气，愤愤不平：作为名人，你睥晲天下，目空一切，何曾留意小女子？ 见他窘迫，瞠目结舌，司徒解围：如如，可以起来了！别忘了，当年考进来的，全小学只有我俩呵！你自甘沉沦呀？ 他双手一撑站起来，双目转动，情不自禁欣赏姐妹花。 慧玲笑靥如花，银铃般的嗓音令他心旷神怡：如如，迟三年考进来的，还有我哩。胆大妄为的小学尖子拼搏呀！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只会不住点头。 慧玲勾住司徒胳膊说：姐们儿走吧，但愿江南才子金榜题名！ 几位女生上前： 如如，高考向来讲究争先恐后，你应当认真复习了！ 如如，我校录取率一向高，你可别压低了！ 不要令姐们儿嗤笑咧！ 如如拱手朗声：谢谢大家！也请栀子花、玉兰花、茉莉花、芙蓉花、水仙花、海棠花……花仙子们原谅小生平日里狂放不羁！ 司徒呵斥：又来了？油腔滑调！ 慧玲笑逐颜开地评论：故态复萌，阴霾尽扫，好极了！ 姐妹俩见他捧起书来，便向女生们打个手势叫：走咧！ 她俩和女生们嘻嘻哈哈地走了。 她俩走出几步，不约而同回眸一笑，做个V字手势。 妩媚多姿的美人的励志姿势给慈善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他一拳捣到如如胸口，咬牙赞叹：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粉黛无颜色。如如，别辜负世间最难得的美人恩哪！ 如如苦笑：轻狂少年欲射鹄，花弓钝箭比天高。 慈善：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古人的理想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如如，并蒂芙蓉出水来，异日不知移谁家？环顾群雄，谁与争锋？当取则争，唯你－拼！笑逐颜开地搏击吧，何况并没客观的暴风雨！ 12．（闪回）故城西门外的荷塘 晚上 （画外音：如如当然搏击成功，就入本省名牌综合大学。司徒当然跃过龙门，考进邻省名牌医科大学。他大胆邀约，她信守诺言。） 荷塘沐浴在非满月的清光里，虽然没有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描写的美不可言的景色和意境，但是半明不暗，朦胧中也透出种难以名状的美。 塘畔，如如和司徒面对面坐在两块圆石上喁喁轻语。 月亮、几颗星星、鼓噪的青蛙、鸣叫的虫子、飞过的蝙蝠……都注视他俩规规矩矩的身影，谛听他俩畅谈理想的私语。 他俩孰知，吴慧玲隐匿很近的树丛里。 夜深了，他俩并肩慢慢踱到个十字路口，挥手告别，一步三回头，终于加快步伐，各奔东西。 一座屋檐下，吴慧玲冷眼目送两人分道扬镳，点点头，顿顿脚，满怀信心地自言自语：司徒是可以预见的，出人意料的是倜傥的如如并不风流，这就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文人在人口稀少、交通阻塞的古代的说法。考入相距千里的两所名校，两人反差这么大，雌儿一向两耳不闻豪杰声，一心只读圣贤书，哼！有隙可乘。我张果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嘻嘻！如如还不知我考进他同一所大学，读双科，兼上学制比司徒少一年的医学院哩。哼！你俩交换照片，我要真人面对面！ 13．（闪回）大学寝室 入学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 （画外音：现实不幸而被慧玲言中了。如如十二年里，本来对同是尖子的司徒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情窦初开、确定关系后，反而不再朝夕相处，能不陷入相思吗？） 如如的室友——来自同市的尔哲智走进寝室门，扬扬一封薄薄的信：如如，现在很少有人写信了，这小字工整、娟秀，必然出自才貌双全的小家碧玉之手…… 如如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抢过信，轻擂哲智一拳，嗔他：瘦子哪来如许废话？ 哲智才1米70厘米出头，精瘦，面相和善，偏长着八字小胡子，初见面给人一种滑稽感。他和如如一见如故，无话不谈。 他双手叉腰，微笑：何必猴急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童玉女，必结连理，真令我羡煞也！这只鸿雁不可与苏武比，也飞过千里哩。 如如抽出信纸，信纸薄如蝉翼一张。他很快看完，往桌上一拍，长叹口气，神情悲戚：唉，怎么说好呢？一开学我兴冲冲地寄短信给她，报个平安, 然后半个月寄封长点的信给她。她一直不回信；我等候三个星期，却收到断交信！ 哲智大惊失色，扶住如如肩膀，不相信：不可能！你俩十二年同窗，彼此之间不要太了解哦！怎么回事？ 如如重重地拍拍信纸：反正我俩是老乡、好友，你早听我讲过，也发表过意见，看看无妨。 哲智忙拿过信来，逐字认真看过，摇头不无同情：如如，她的理由站不住脚！ 如如点头问：你也看出来，强词夺理，牵强附会？ 哲智学如如的习惯动作，扳手指头数落：第一条，专业不同，共同语言少。无论纵向即看祖辈、父辈、兄辈，还是横向即看社会上的，有几对恋人直至夫妻是同一专业的？共同语言少吗？第二条，两校相距千里，没有时间恋爱。我们本是求学来的，何曾恋爱第一？如如，我看你俩都深知对方，你至多利用寒暑假与她加深感情吧？第三条，学习紧张，不容分心。说实在的，大学严进宽出，倒是高中紧张。我们都看到，学兄们出双入对的多哩，何曾耽误学业来着？第四条，大学生不可恋爱。高校以前有此规定，早解禁了。她是火星人吗？ 如如对自己的生理学缺陷不敏感也得敏感。他一击桌子，不胜悲愤：你不知她有多聪明！真正的理由藏在第一条里。 哲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皱眉问：如何破解？ 如如：以前她不懂，上医科大学了，自然嫌我有全色盲遗传基因！也罢，“女人的心，秋天的云”，这句老话我算是有切身体会了。绝交就绝交！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哲智一怔：你发狠也不至于到谁怕谁的地步呀。慢，我得想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咧……她最后说的是，毕业、就业后从容再议，最好在一个地方工作……对了，只是暂停，不是绝交呀！ 如如大叫：有什么可想的！她知道我向来一条黑跑到底，从容？缓兵之计，何足道哉！ 第2集 14．（闪回）寝室 哲智见如如钻牛角尖了，只得搬救兵——最有主见也最大方的徐映帆。 徐映帆、尔哲智、独小弟劝解半天。 15．（闪回）学校食堂附属的小饭店 徐映帆、尔哲智、独小弟陪如如借酒浇愁。 酒入愁肠愁更愁，映帆埋单后，三人扶酩酊大醉的如如回宿舍，由他在踉踉跄跄的太空舞步中发泄：谁、谁……讲、讲我、我……醉、醉了？举、举世……世……皆浊、皆、浊……唯、唯我、我……独、独……醒！我、我…… 16．（闪回）寝室 他躺下了，犹吐真言：小、小……司、司徒……你、你不、不……不如、如……吴、吴慧……玲……漂、漂……亮……她、她……高、高处……不、不胜、胜……寒！也…… 映帆连续几个双休日带如如游览省城景点散心，抢先付钱，说他家在本市，略尽地主之谊。 17．（闪回）中学学生厕所 （画外音：室友们不知道，司徒突然袭击，反而激起如如下意识里对一次偶然的肌肤之亲的记忆，令他难以释怀。） 学生厕所没有更新换代，仍是江南地区老式的。 男的是蹲坑，坑道斜坡超过45度，大便直接滑下去。保洁工一天再用水冲几次。 女的是农家厢式的，高出地面一尺半，一长溜面板间隔开大洞，大小便直接落下去；粪坑深一米半。环卫局每天清晨抽一回粪便。 18．（闪回）学生女厕所内 高二上学期的一天黄昏 （画外音：新厕所的建造资金快批下来了，校方只准备翻造而忽略了对学生老厕所的维护修理。现在的高中女生多偏胖，日积月累，女厕所旧木板被压出不少裂缝。） 无巧不成书，天色刚好黑下来，灯坏了，黑咕隆咚的，司徒进门就近坐上去，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往后一沉，旧木板塌了一片，矮小的她以坐姿掉下去了。 19．（闪回）中学学生厕所 一个女生从女厕所里冲出来，声嘶力竭喊：快来人哪！救人呀！快来人呀…… 如如正好走出贴邻的男厕所，冲上前问：怎么回事？ 女生解释：灯坏了，板塌了，司徒掉下去了！ 她又大喊：救人呀！快来人呀…… 他慌里慌张跟着大喊：救人呀！救人呀！快来人呀！ 见一时没人来，他失笑了：先别乱叫了，我就是人呀！快说怎么救！ 女生猛醒，拉住如如叫：哎呀！我急昏了，只知找女生！跟我进去捞她呀！ 见他犹豫不决，她焦急地解释：救命要紧！还分什么男女！哎呀，里边只有司徒呀！ 他跟她冲进女厕所里，迷惑不解问：人怎会掉下去呢？屎不是蹲着屙的吗？哪来板呢？ 女生叫：废什么话？救人！ 如如还没适应厕所里的黑暗，只约略看清结构，大叫：原来这么样讲究，是连排马桶。司徒，你在哪里？快伸手，我来拉你！ 司徒尚无反应，女生顿足呵斥：呆瓜！她人矮，站直伸手也离板一尺多，怎么拉？我俩都昏了头！ 他灵机一动，大叫着冲出去：找梯子！毛竹也好！ 20．（闪回）中学学生厕所外 天助如如，他瞥见那边大树靠着架竹梯，大约是校工修剪树枝留下的。 他冲过去，扛起梯子冲回女厕所门口，又犹豫不决。 女生叱喝：呆子，里边没有人解手，有，也得进去救司徒！ 21．（闪回）中学学生女厕所内 他俩冲进去，正听见司徒呼叫：救我！救我呀…… 声音从坑底上来，相当微弱，外面根本听不见。谁落单掉下去，没旁人呼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天全黑了，全封闭的女厕所更暗。 他俩大声问： 你在哪儿？ 还好吗？ 司徒答：第三个……屁股洞。站不稳！ 两人勉强看见，二、三、四位的板都塌垮了，忙一起用力将竹梯插下去。 他仍不忘调侃：小斜眼，坐木板，木板坍下来，压、压……快抓住梯子呀！快呀！ 司徒的声音似乎从地层深处传上来：下作坯如如！你个王八蛋……梯子在哪里？我看不见……你笨伯－个！ 他顿有所悟，命令女生：反正你插不上手，快去找火找人！我们找不到她，她找不到梯子呀。 女生猛醒：火？下午上过化学课，我身边有打火机。 火有了，豆大的火光只照亮小块空间。 女生问：司徒，看见吗？ 司徒回音微弱：看不见！ 他急得抓耳挠腮，又浑身乱摸，摸出几张纸来。他匆匆卷成筒，一条条燃着了叫：斜白眼，看见了吗？小斜眼，再不看见，要变臭狗屎了…… 司徒回答：你才是白眼狼！看见一点儿……你才是狗屎不理的屎壳郎！看见点，过来点了……我上来打你…… 女生边从自个儿衣服里找纸让他接连燃烧，边轻笑。 纸烧光了！他急中生智，脱下外衣，从容不迫摸遍口袋，将杂物塞进裤兜，点着外衣，扔到破口上，大叫：小不点儿，看见了吗？大声说，别总是蚊子叫！ 司徒的声音响点了：看清些了！你狼嗥呀？我难走过去…… 他提起点竹梯，循声插过去：哎唷，总算知道你的方位了，容易些了。靠近你了吗？ 司徒的声音清晰多了：看见了，还差半尺。 他嘱咐女生：我移梯子，你观察。 他移竹梯。女生俯身观察，约略看见，黏稠的粪水没过司徒光着的臀部，司徒手提沾粪水的裤子——真是奇迹！ 粪水有二尺多深。 他总算听见司徒叫“到了”，便将梯子－插，命令：小斜眼，爬！ 他感觉她抓住竹梯了，松了口气。 司徒大叫：大灰狼，我拔不动脚！ 女生俯身察看，见司徒惶恐不安中，一手提裤子，只用一只手抓梯子，只觉得可笑，叫：你只用－只手，哪来的力量？裤子搭梯子上，双手抓梯子，用力！ 她见司徒双手搭上梯子了，命令：脚离粪水了，穿上裤子！ 司徒叫：下身全是粪水呀…… 女生哭笑不得，叫：你要赤屁股上来吗？我不管，反正只有大灰狼看见小白兔！ 司徒本能地叫：坏胚子不准偷看！ 他气冲冲叫：美的你！谁稀罕？快！等会儿火熄，黑咕隆冬，看你如何遮羞！ 司徒难得地不还嘴了。 他感觉到她爬了几格，然后穿裤子，梯子左摇右晃，他竭尽全力扶牢。 孰料，梯子稳定了，司徒叫：我爬不动了！ 他朝下喊：你尽力爬，我会帮你！ 他又转身吩咐女生：你搭把手，我俩往上提梯子。 司徒真的爬不动了，他俩听见她气喘吁吁，便狠劲往上一寸一寸地提竹梯。 终于，女生气咻咻地叫：停一停！吃不消了！ 他急了，腾出左手，从竹梯档间穿过去，屈肘勾住竹档，稳住竹梯，右移半步，命令女生：你放手，过来按牢我双腿！ 他腹部贴住较牢固的木档，上半身挂下去，再伸直右臂，大叫：仁靑，再上来一二格，抓牢我的手，借把力爬上来！ 女生来不及说感动的话，蹲下身抱紧他的双腿。 火苗摇晃了，他对女生大叫：火要熄了！你先别用力，不放手就OＫ！你大声呼救，说清地方！ 女生大喊：来人呀！女厕所！救人呀…… 他大喊：小白眼看准了！爬上来抓我手呀！ 他身体几乎对折，总算看见受到鼔励的司徒在努力往上爬，便回头向女生喊声“抱紧我的腿”，咬牙憋气。 有手电筒光射进来了，火却灭了。 他大叫：仁青抓我手呀！ 司徒回应：如如，我来了！ 终于，一只小手摸索到他的大手掌了，他紧紧捏住往上拉、拉……他一点一点地往上弯缩胳臂……他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很慢……终于，她的鼻息喷到他脸上。 几道手电筒光交叉射进来，门口响起杂沓的人声。 他应当放下梯子了，可是，他左上臂被司徒的体重压制在木档上，别说抽出来了，动也不能动，他只能－点点地仰起上身…… 人们进来了，司徒露头了，如如身体也成弓了，左肘勾梯，右臂拉人，双足抵住档下木板。大家七手八脚帮他将司徒拉上来，他才瘫坐在地。 她下身浸透粪水，上身也不少，脸和发际也有点，昏昏沉沉瘫坐在他一旁。 救司徒的女生也累坏了，倚墙命令：先扶她到水槽冲洗！ 女孩们捂鼻掩口，畏葸不前，两个男孩抓住司徒双手拉她起来，走到水槽跟前，帮她，也替自己洗了手。 见她木呆呆，一个女生叫“有办法了”，上前从龙头掬水向司徒身体泼去。 女孩们一拥而上，轮流掬水、泼水。 司徒被冷水一激，清醒了，瑟瑟发抖，牙关打战，不禁呻吟起来：冷、冷…… 女孩们惊慌地乱叫： 不好！粪水浸透衣裤，冲不干净了！ 剥光算了！我去拿衣服给她换！ 别忘带毛巾什么的。来，大家动手脱！ 男同胞请出去！ 如如和男生们见女孩已上前剥司徒外衣，只得一哄而出。 司徒挣扎，叫唤：不，别，不要…… 22．（闪回）中学学生厕所外 司徒终于穿道袍般套着别人的宽大的衣服，迷迷糊糊地被人扶出门来。 和如如一起救人的女生指点他：如如，马上送医务室！ 他抢上前去，背起司徒就小跑。 他已有1米75，身强力壮，她不到1米60，身材苗条，对他来说，只是个瘦布娃娃——除了兜着她臀部的大手有些肉感外。 她被颠簸，清醒了，大叫：放下！放下来！我自己去！ 他略转过头说：嘿嘿，小不点儿，灯草般轻。 她粉拳乱擂，轻叫：男女授受不亲！你出外快？我一身臭气哩！ 他双手往上一托，油腔滑调：哈哈！平时睹芳容，今日亲芳泽！ 救美救到底，送你到西天。 这一托力大, 她扑倒在他背上, 双臂从他双肩滑下。她趁机扭他脸颊, 嗔他：你是十七世纪野人（农民的俄语谐音）！ 她的胸紧贴他的背, 乳头硌他背，他心头冒上种异样的感觉, 有如触电般慌乱, 言不由衷：野人就抢小斜眼！臭？哎唷喂, 香哩！ 23．（闪回）外公家 傍晚 （画外音：司徒要断交, 如如却下意识地重温肌肤相贴的感受, 还能排遣失恋的痛苦吗？ 人苦闷了，首先自然而然要向亲人倾诉。如如的首选当然是带大他的外公和外婆。） 外公从幼儿园接四岁半的如如回家，刚将他放到小椅子上，他就摇头晃脑：有时圆圆像个盘，有时弯弯像小船。白天和你藏猫猫，夜晚或许看得见。外公讲，是啥？ 外公装模作样：让外公想想。 如如不过等一分钟就叫：快讲！ 外公抱住他耳语：月亮！ 他粉脸贴住外公腮帮：对！再猜！ 外公笑逐颜开表示：好。 他放开外公，一本正经吟唱：青石板，钉银钉，一闪一闪亮晶晶。要问银钉有多少？没人能够数得清。是什么呀？ 外公摇揺摆摆不出声。 他大叫：快！快讲！ 外公拍拍脑袋咕哝：外公老了…… 他跳下椅子，不依不饶叫：猜不出是狗！ 外公搂住他耳语：星星。 他大叫：对喽！外公是人！再猜！ 外公放开他：好。 他摇头摆尾：远看像雾像烟，形状变化万千。能造雨雪冰雹，又能遮日盖天。是什么呀？ 外公踱步。他亦步亦趋，一迭连声问：是什么？是什么呀？ 外公停步，转身，一把抱起他，亲亲粉颊：云！ 他拍小手称赞：外公聪明！ 老俩口大笑。 24．（闪回）外公家附近 傍晚 第二天傍晚，接近家门口，如如从外公背上下来，搀住外公的手走。 见外婆迎出门来，外公眼珠儿一转说：如如，外公也叫你猜谜，好吗？ 如如边扑向外婆边答：好。 外公：有脚不走路。是什么呢？ 如如一怔，停下，歪头想了会：不告诉你。 外婆抱起他，一脸坏笑地奚落：宝宝笨！ 他凝视走到他跟前，眉开眼笑的外公，莞尔一笑：是好人！ 俩老大笑。 25．（闪回）幼儿园门口 第三天下午四点 幼儿们一拥而出。 外公故意不抱如如，只搀他小手：如如，讲，有脚不走路，是什么呢？不讲，不抱。 小家伙转身看看墙上的圣诞老人画，提条件了：猜出来要买好物事（东西）吃。 外公答应。 如如一指壁画：圣诞老人呗。 外公一怔，问：怎么讲？ 如如洋洋得意答：他有脚不走路，乘鹿拉的雪橇。 外公只得背他。 26．（闪回）小区的垃圾箱那里 走过小区的垃圾箱，外公问：如如，你从哪儿来？ 如如小嘴一撇答：外公糊涂了！我从幼儿园来呀。 外公：我问的是，你这个小人儿从哪儿来。 他眨眨滴溜滚圆的眼睛，反问：你讲呢？ 外公蹲下，放他下来，指指垃圾箱：是外公从垃圾箱里拣来的。四年半前的一天，外公走过这里，听见小宝宝的啼哭…… 他挥粉拳擂外公大腿，大喊：不是的！外公瞎讲！ 外公俯身：那么你讲。 如如神气活现声明：妈妈养出来的！ 外公问：还有呢？ 他答：外婆领大的。 外公追问：还有呢？ 他晃晃小脑袋提条件：背了再讲。 外公蹲下，他扑上背来，奸笑：嗨嗨，外公背大的！ 祖孙朗笑。 27．（闪回）幼儿园附近的小食品店里 第四天下午四点多 外公将一小包糖塞到如如手里，又问：有脚不走路，是什么呀？ 如如用力撕开塑料袋，边往小嘴里塞糖边答：先吃糖，吃完再讲。 外公只好背起他走。 小孩子吃糖嚼多含少，外公估时间挺准，问：吃光了吗？回答！ 如如答：净光光。我下来讲。 外公有点累，巴不得哩，赶紧放他下地。 他将空塑料袋塞进人行道上的果壳箱。 外公催问：快讲，有脚不走路，是什么呢？ 他指点驶过的汽车，不慌不忙答：汽车。 外公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肯定、也不否定：让外公想想对不对。 他：我讲过了，你想想透。 28．（闪回）外公家 到了家，如如心思全在玩具上了。 外公发难了：如如，你讲得不对呀。 如如抬头问：怎么不对了？ 外公诘难：汽车没有脚，只有轮子。 他小嘴一扁，理直气壮：外公真笨！轮子就是汽车的脚呀，汽车人的脚呗。 外公一怔，又存心误导他：汽车走得倒是快哩。 他却拨乱反正，纠正：轮子是滚，不是走。 外公明知故问：不是走？ 他瞪大乌溜溜的眼睛解释：汽车有脚，滚，不走路。懂不？ 外公瞠目咋舌：小家伙玩弄语言学？ 29．（闪回）回家途中 第五天 如如到树丛里撒尿，还叫：外公瞧，多远！ 外公见他拉裤子走出来，不甘心地问：如如，有脚不走路…… 他走到外公背后，手舞足蹈，大叫：背！背！背了再讲！ 外公：背是可以的，谜底要崭新的。 他条件加码了：还要买雪糕！ 30．（闪回）冷饮店 外公当然满足他。 他吃完雪糕，嘴角还沾糖水，就指点冷饮店里的桌子，不假思索：桌子脚有四只，不走路。 外公怔立当场：天呀，我出了个什么样的谜语呀？从塑像到残疾人，从玩具到家具，从植物到动物，从宏观到微观……这谜底宽泛无涯，我也无法确定了！ 31．（闪回）回家途中 第六天 如如在外公背上悠然自得地看幼儿园发的画册。 外公又问谜底。 他正好看到兔妈妈带孩子们远足的画面，略微思索，马上答：兔子。 外公佯装不满：还是车子？讲过了！ 他却讥笑：嘻嘻！外公年纪大，耳朵背哩。 外公不由自主停下问：什么呀？ 他毫不留情，大声：告诉你，是兔——子，不是车——子！ 外公大惑不解地问：什么呀？兔子？ 他拍外公肩膀，大叫：外公，放我下来讲！ 外公蹲下，他从背上滑下，绕过外公：外公，看好了！ 外公缓缓起立。 他蹦蹦跳跳往前行，回头大喊：外公看咧，兔子有脚不走路，蹦蹦跳跳！ 外公故弄玄虚，摇头否认，中气不足地强辩：兔子走…… 他不客气地打断外公话头，提高分贝叫：外公听得懂我的话吗？蹦，跳，不——是——走！ 外公缄口不语（心声：地呀，三尺小儿游戏概念哩！语言的界定何等精确！概念的阐述何等准确！）。 如如蹦跳回头，耐心：外公，我教你：兔子有四只脚，跳蚤有六只脚，蟹有八只脚……知道了吗？ 外公抱起他：外公偃旗息鼓，甘拜下风！ 32．（闪回）街道 人以群分, 物以类聚，小孩如同猫狗, 从未谋面，一旦邂逅，初则止步互视，继则咿呀招呼；若大人放松，就会“笑嘻嘻呀, 握握手呀”…… 33．（闪回）德芳家 （画外音：小孩会“轧道”，从未谋面，尚且亲热，何况比邻而居？长辈往往不能满足孩子强烈直至千奇百怪的求知欲，孩子自然而然会找年长的同辈释疑解惑。猜外公漫无边际的谜语后不久，如如闯到隔壁，找已上小学的德芳来了。） 他开门见山:姐姐，你上学了，老师教你，你懂得多，是吗？ 他一向人见人爱, 她自然尽全力抱他, 回答：弟弟，是的。 他感到她力气不大, 配合地举臂搭她肩膀，面对面：我有件事想不明白，要问姐姐。 她放下他：你太重了……你问吧。 他：你是女人，本来背也背不动我, 哪能抱得动？等我长大了, 我抱你。 毕竟是比他大些的女孩子, 又是小学生，她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头, 又说不清哪儿不对头, 双颊微红:只怕你也抱不动我哩。问什么呀？ 他问：月大， 还是天大？ 她答：自然是天大， 因为月亮在天上…… 他摇头，断然否定：不对！天大，为什么三十天合成一个月呢？ 她坐下，无言以对。见他桂圆核似的眼珠直瞪瞪地看自己，她想到，幼儿的兴趣容易转移，便尴尬地强作笑脸：弟弟，我讲不清，明天去问老师。要不我出算术题，你答对几分，我给你几分钱。 他当然髙兴。 她问：10减去5等于几？ 他答：5。 她从文具盒里取枚硬币给他，夸奖： 真聪明！ 三个回合下来，他提要求了： 姐姐，你出道得数是100的题罢。 她一怔，问：100的？ 他解释：对，我一次可得1元钱。 这游戏自然急刹车——她牵他蹦蹦跳跳出门。 34．（闪回）门外 他指指夕阳评判：姐姐看，太阳的胆子真小，还没有我大。 她诧异了：太阳胆小？ 他解释：你看，它要白天才敢出来哩。 哼！天黑了，我照样敢出门，譬如说找你。 她从口袋里摸出枚1元硬币给他, 鼔励：哈哈哈！就凭你这份钻劲，我也把省下的钱奖给你。 他接过硬币，摇摇头：不够。 她睁大秀目：不够？这可是我攒二星期的分币，凑够才换来的呀！ 他一本正经：我为你着想呀。 她停步问：这就是讲，钱仍归我？ 他将钱放到她手心里：当然。你随地吐痰，1元钱不够管市容的叔叔、阿姨罚你。 她忍俊不禁，仰天大笑。 他观察她－会，认真地讲：姐姐，我长大了，娶你做老婆。好吗？ 她不笑了，直视他的大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答：你比我大，什么也比我懂。我俩天天在一起，我就什么也懂了。 她微笑着解释：你娶我叫“结婚”。 他跳起来叫：对了！放炮仗，多热闹！放炮仗，结婚；结婚，放鞭炮。 她问：什么叫“结婚”？你懂吗？ 他低头，无可奈何地答：不懂。 她解释：结婚就是男生和女生天天住在一起，生宝宝，一个、二个…… 他抬头叫：那我不结婚！生出宝宝来，不要和我抢吃的、穿的、玩的了吗？对了，还要和我抢上幼儿园！不干！不啦！你比我大，和别人结婚去！ 她低头，神态严肃地声明：如如，我挺喜欢你，但是不能和你结婚；你不娶我, 正好。 他举双臂勾她脖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像煞有介事地解释：你看，哪一家人不是自己人才结婚？比如你家，外公娶外婆，爸爸娶妈妈；比如我家，大大（祖父）娶亲妈（祖母），爸爸娶妈妈，叔叔娶婶婶…… 他对她耳语：我知道了，当然是大的娶小的，你比我大，就不行。 35．（闪回）外公家门外 如如游上海动物园后第三天， 德芳抱只光板猫来到，大喊：弟弟，出来！如如，出来呀！ 如如应声而出，高声呼应：来了，姐姐！ 猫在她怀里挣扎、惨叫。 她问：猫毛呢？ 他答：太少，风一下子吹走了。 她凄怆：哼！不出我所料，是你剪的。 他自鸣得意：姐姐，你得谢谢我。 她哭笑不得，皱起眉头问：谢你？为什么？ 他耐心解释：天热起来了，我们的冷天衣服都收起来了。动物园里的猫科动物都住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听说大热天还放冰块。你家的猫成天蹿进跳出，我怕它热坏、热死，就替它把毛剪光了。 她凄厉地抢白：啍！哼哼！是得谢谢你一家门！ 他伸左手：它不识好歹，又抓又咬，亏得我本事大，它只抓了一爪…… 她勃然大怒，大叫：你！你……我不嫁给你了！ 他撇撇嘴，反唇相讥：我才不稀罕呢。 36．（闪回）水果店 （画外音：东边日出西边雨，小孩子吵过就忘。没几天，她又带他上街瞎逛。） 她俩走进水果店。 她问：你挺会猜谜，是吗？ 他目光扫过不小的店堂,晃晃脑袋答: 当然。 她瞥一眼葡萄柜，问：上边毛, 下边毛，中间有颗黑葡萄。说，是什么呢？ 一位植人造睫毛的时髦女郎向营业员发脾气, 翻白眼，他俩恰巧走到跟前。他拉拉她, 指指女郎纠正：姐姐, 你的谜面不对。 她诧异地反问：哪儿不对？ 他解释：你看, 漂亮阿姨上边长长毛, 下边长长毛, 中间两颗白葡萄。 三女怔住。 37．（闪回）饮食店门口 他俩走到饮食店门口, 正好看见时兴的杂粮馒头出笼, 三四位大人聚拢来。 一位农村中年妇女皱眉问：这馒头怎么是五颜六色的？ 如如抬头, 自作聪明解释：大阿姨，你最好买红的。 大阿姨笑容满面, 抚他头问：漂亮宝宝，为什么？ 他抬头指指夕阳，解释：大阿姨，太阳下山，血红血红的，红馒头就是刚做的。 其他顾客一怔, 一时忘了买馒头。 大阿姨不解地追问：那么，灰色的呢？ 他答:天蒙蒙亮的时候做的。 他和和问答： 黄色的呢？ 一个钟头前做的——太阳是黄澄澄的。 白的呢？ 中午做的——太阳是白亮亮的。 大阿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抱起他，话锋一转，问：绿的呢？ 众人哄然大笑：谁见过绿太阳呀？ 德芳边弯腰边嗤之以鼻：看小赤佬哪能讲！ 孰料他眼珠子几转, 解释:这是绿太阳水龙头公司定做的，不卖给大家。 店主和众人前仰后合，笑出泪来。 农妇放下如如, 笑弯了腰吻他，连连叫：宝宝！好宝宝！乖乖宝宝…… 大家好不容易笑停。 店主夹起红馒头，笑着给德芳和如如各一只：可爱的宝宝，奖作点心。 农妇递钱：老板, 买十只灰色的, 二只给小囡, 好当明天天蒙蒙亮时的早饭。 顾客们仿效, 各色馒头各送二只给孩子；店主找两个袋子装好了，交给姐弟俩。 如如高兴地问店主：你是老师吗？ 店主惊异：我是老师？ 如如认真：只要我表现好，老师就发奖品哩。我在幼儿园怎么没看到过你？ 德芳机灵地替店主掩饰：如如, 这位老师是另一个幼儿园的, 下学期到你那上课。 如如欢呼，众人再度笑倒。 38．（闪回）德芳家 傍晚 （画外音：如如课间休息时做光功课, 放学就缠德芳, 不是玩，便是听故事。她既疼爱又头晕, 想出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办法。） 德芳给如如一本旧书，无可奈何：弟弟，姐姐给你讲这么多故事，再也不能满足你“后来呢”“再有呢”“最后呢”的要求，你自己看爸爸收藏的书好了。 他翻翻有点发黄的书页，有点畏缩：呀！《法国民间故事》！姐姐，好是好，许多字我不识呀。 她轻描淡写：你不挺会猜字吗？真混不过去，查字典！ 39．（闪回）外公家 他从此－发不可收拾，《塔吉克民间故事》《土尔克明民间故事》《黑龙江民间故事》《唉呀疼医生》《格林童话》《克雷洛夫寓言》、《伊索寓言》《立陶宛民间故事》……他一本本生吞活剥。 40．（闪回）德芳家 星期六 （画外音：如如被査出是色盲，人生第一道难题挂在天穹下，怕是一辈子不可破解；失恋，人生第二道难题的破解，亲爱的外公、外婆帮得上忙吗？跟爸爸、妈妈讲？要走出失恋的精神围城，过来人往往力不从心,还是要同一代人，尤其要姑娘帮忙；或许有姑娘填补空白是最有效的。如如自然要找德芳姐姐, 至少倾诉一番，即使 她不在家, 感受姐姐的气息也会有作用的。） 如如走进熟悉的房间。祖父卧床，祖母仍健康。 妈妈：德芳别说平时不回来，假期怕也不回家了。她来电话说，去跑人才市场，未雨绸缪。 爸爸:女大不中留。如如，德芳之所以急于在那个省城谋职,是因为和她大学里的青年副教授定了终身。她打算在那里工作几年就攒钱买房、结婚。 如如吃惊地问：她这么快？大学里就定终身了？ 妈妈解释：别说她大大、亲妈和你外公、外婆这代人了,如如, 我们这代人当年上大学, 还不准谈情说爱呢。其实人到这个年龄，就像树木花草，该开花结果了,人为地浇开水，叫它们刹青春之车, 既不现实，更是残忍。随着改革开放深入，禁令撤销。如如不必惊讶，德芳作为姑娘，这样是正常的。 爸爸补充：以前大学生由国家统一分配, 情侣往往是牛郎织女，分居两地，甚至天南地北，造就多少怨男旷女呀！ 妈妈评论:你们这代人会以为是天方夜谭。 41．（闪回）大学宿舍 （画外音：代沟使长辈漠视孩子们的真实心理、感情世界，德芳家长确实疼爱如如，不过不理解如如的恋姐情结。如如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愁上加愁, 无言以对。） 如如回到大学里, 趁没人时, 看德芳从初中到上大学初给他的各种照片和司徒给他的报名照，喝映帆给他泡的上好龙井茶，沉思，反省。 （如如心声:小看司徒了！荷塘定情后, 她后悔了，唱三部曲：不再来往，不叫送行，来信断交。小妮子诓人！四年鸡犬之声不闻，千里不相往来，这情会长久吗？唉，也别猪八戒倒打一耙，哪有女生主动约男生频繁接触，上学送行的？我呀，笨伯一个！我这颗孤傲的心固然挨了软刀子，伤痕何其深也, 然而，男儿国是家, 长剑走天涯, 何必心戚戚乎, 拘泥不安于儿女私情呢？ 出乎意料的是, 大学难进好呆, 我只觉得学习过分轻松, 找事做，冲淡苦闷吧。还好，我从高中起爱上了高尔夫运动, 利用假期打工攒钱, 买了推杆、挥杆练习器，进大学后, 我还没好好练习过呢；转移注意力也可排遣烦恼嘛。） 42．（闪回）无人处 他悄悄找无人处练习。 一回，他正练习发球和挥打，映帆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悄悄观察，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43．（闪回）大学便道 第二天中午 吃过午饭，如如踽踽独行。 映帆快步追上，并肩而行。 映帆直截了当：如如，你发球和挥打姿势不错，就是不雅，少了些美感。 如如吃惊地问：映帆，你看到过？ 映帆失笑，打如如手臂反问：天庭之大，就你在太上老君炉里呆过？ 如如反抓映帆的手掌，查看手指，也反问：我在老君炉里炼出了火眼金睛，一看就看出了！你不也在观世音莲座下修行过吗？ 两人相视而笑： 独酌佳酿愁更愁。 独乐不如成对乐。 44．（闪回）无人处 他俩悄悄找无人处练习几回。 如如姿势不正确，映帆手把手纠正。 45．（闪回）大学便道 课间休息 如如猛醒（如如心声：尖子如林的班里，映帆除成绩排名在我后，是屈指可数的有手机的人之一外，并无异人之处；当然，他家在省城，周末也乘公交车回去，他挥杆为何如此正确呢？） 46．（闪回）无人处 如如发问，映帆一笑了之：亲戚玩这个，有时带我去练习场呗。 47．（闪回）切磋球艺一个多月后 食堂外 艺娴手痒，两人避开众人，切磋球艺一个多月后，映帆邀如如双休日去他家玩：如如，你回家间隔长，学习又轻松，双休日独自过高尔夫瘾外，似乎百无聊赖，不如这个双休日去我家玩玩。 如如自感太气闷了，该换环境放松放松，高兴：却之不恭！府上不近吧？ 映帆：正是。此事嘛，你知，我知…… 如如接口：天知，地知。 48．（闪回）校门外 周末放学后 如如和映帆并肩走出校门。 门侧丈把处就是集中多路公共汽车的站，如如自然走向车站。映帆拉拉他：往反方向走。 如如问：为什么？那边车站是上一站，离校门远哩。 映帆答：今天和你一起回家，你就是我的客人，不可怠慢，不乘公交车，换轿车去。 映帆的钱似乎总比一般同学多些，如如以为他叫出租车，也不想扫他兴，就跟他拐过学校围墙一角，来到行人稀少的大马路和小马路交汇的路口，发现那里停了辆宝马轿车。 车门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下车，举手招呼：映帆！ 映帆举手回应：再叔叔久等了！ 如如一怔，问：再叔叔？姓什么？ 映帆答：再见的再。少见别多怪。他接我俩回家。 如如跟他走，纳闷地问：乘宝马香车？你爸爸有开这贵族车的朋友？ 映帆笑着推他上车：别多问了, 上车呗。 49．（闪回） 宝马车横穿城区。 第3集 50．（闪回）高档小区 宝马车来到个高档小区大门口停下。 再叔叔摇下车窗，举张电子卡往屏幕一贴，伸缩门开了。车徐徐驶入，保安敬礼。 轿车在一幢占地至少三亩、花红、草绿、树翠的别墅大门口停下。 再叔叔拿遥控器一指，大铁门自开。 他送他俩到别墅门口，打开车门，恭迎他俩下车：映帆，我停车去了。 他再上车驶往车库。 如如目送他，问：映帆，怎么来再叔叔家了？ 映帆答：这是我家呀。再叔叔是爸爸助手。 如如看见，车库门自动开启，里面还有二辆轿车、一辆越野车、二辆面包车，不由得张大嘴巴惊叫：啊！ 三层楼别墅周围的小花园里有假山、小池塘、游泳池，还有使如如颇费猜测的玩意儿呢——二套日本式发球挥打练习罩，室内有迷你九洞果岭、健身房。 练习罩长6米，宽3米，髙3米，罩囗有发球机、打击垫，罩底有太阳旗般的环圈牛津布靶。两罩底贴底连在一起，罩口外各设一条果岭球道。 映帆边教如如，边讲解有关知识。 51．（闪回）高尔夫练习场 正规球场 （画外音：如如这才知道，徐爸爸开了个建筑装饰公司，身价几千万。） 从此，每过二星期，瞒过师生，映帆带如如回家，然后给他全身武装，到高尔夫练习场，有时到正规球场学习球艺。 当然，如如守口如瓶。如如的心灵创伤也慢慢平复。 52．校门口 下午 （画外音：现在，映帆有急事，如如能不帮忙吗？映帆和如如及他后来的恋人吴慧玲本有君子协定：封锁映帆背景。映帆这一走几天，如如不遮掩，他可能原形毕露呀。） 如如义不容辞地接下打掩护的任务，映帆悄无声息地走了。 53．科技园 如玉工贸公司 上午 （画外音：八个壁球馆造价至少三百万，事不宜迟，映帆、崖岩、兰花、陆工上午就开依维柯面包车来到客户公司。） 崖岩个头不高，结实，典型的广西人的脸，年近不惑。 兰花显然是小家碧玉的江南佳丽，楚楚动人，年纪比崖岩小些。 陆工正宗的工程师模样，中等个头，精干，年过五旬。 四人走进崭新的小高楼——科技园，不乘电梯，拾级而上，为的是察看环境。 楼面整洁，盆栽植物摆放有序，房间爆满，租用的公司多是高科技的，牌子正规、气派。他们来到六楼，迎面是块金碧辉煌的大铜牌：如玉工贸公司；旁边是块平面图木牌，表明公司占半个楼面。 听崖岩道明来意，接待小姐点头：你们确是预约的，请进！今天干副总亲自接待。 54．大会议室 接待小姐引导他们来到大会议室，介绍三个男人：这位是副总经理干怀世先生，这位是工程部部长叶明先生，那位是工程师朱飞先生。 双方交换名片、寒暄时，另一位接待小姐端上热茶。 干怀世和崖岩差不多矮，干瘦，从脸到脚黝黑，几近印尼人，看上去一脸精明，五十多岁。 叶明身高至少1米80，不胖，却大腹便便，板寸头，脸皮粗糙，厚嘴唇外翻得相当厉害，三十多岁。 朱飞模样颇类陆工，四十岁出头。 干怀世马上显出凌厉的工作作风，叫叶明拿图纸来，“工程界凭图纸说话” 。 崖岩和陆工埋头看图、讨论。映帆读的工科，不懂建筑，也凑近看，目光随他俩手指移动，耳朵听他俩讨论。 崖岩抬头：干总，图纸是华东建筑设计院绘制的，还配备桑拿浴室和酒吧、小餐厅，周到！我们能否一起投标？ 干怀世快人快语地回答：介绍人事先没向你们说清吗？壁球馆是运动场地，配套的是服务设施，两码事，必须由两类工程队承建。 崖岩解释：干总，本公司规模较大，部门齐全，技术先进，实力雄厚…… 干怀世打断他话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爱莫能助，这么大的事要请示水总。我吃过饭和他联系，看他的意思再议。 崖岩问：水总今天不在？ 干怀世微笑着解释：崖经理，你进门也看到了，我们挂的执照是复印件？这儿是分公司，我作为副总经理来管理特地设到这儿来的分公司。总公司远哩，我得打电话。 双方就壁球馆的技术细节等热烈交换意见，不知不觉，十一点过了。 兰花捅捅崖岩的腰，又抬腕看手表。 崖岩理解了，热情邀请：干总，时间从手指间溜走了，我们一起吃顿便饭，下午继续深入洽谈。 干怀世摇手客套：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初次洽商，不可叨扰。崖岩摇头说：干总这样说，太公事公办了。国有国法，行有行 规，你似乎不是这个行当的人哩。 双方打一分钟的客套口水仗，便告休战，一起上大饭店了。 55．大饭店 七人一桌，觥筹交错。 映帆从未历此场面，只喝饮料，不抽烟，不说话。 叶明注意到了，发问：崖经理，这位小阿弟英俊倜傥，是陆工的高足吗？刚才他没发名片。不知如何称呼？ 崖岩掩饰：他中专毕业不久，是陆工亲戚，跟他熟悉一下行业，不要当回事。 饭后，干怀世主动提议看现场，正中崖岩下怀。 56．废弃的四层厂房 一行人徒步来到离科技园不远的一幢废弃的四层厂房前。 2米高的围墙里一角有座以前是食堂的平房，水泥路残破不堪，树木高大、苍翠，草地像癞痢头。 传达室只有一个白发老头子，叶明隔着锈蚀的铁栅门向他打个手势，他打开门。 一行人进入厂房，发现货运电梯关着。 干怀世：你们看，货运电梯略加修葺就可载人。可惜呀，好端端的大集体厂一下子倒闭了。 映帆开口了：干总，这厂房就卖给你了？ 干怀世笑了：小伙子，这你不懂了。 映帆打拱：请前辈赐教。 干怀世高兴地解释：这孩子多懂礼貌！厂呢, 一位房地产商买下; 我们公司呢, 承租一个楼面, 开设壁球馆。 陆工装模作样当长辈了, 向映帆解释：小帆, 厂倒闭，上级接下烂摊子, 先得安置干部员工，然后把厂房连地皮卖给房地产公司。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价不低，一般只有房地产公司付得出巨款。 叶明也好为人师, 接口补充：陆工说对了。房地产公司一般看中的是地皮, 旧房就推倒。老总有眼光，预见到这一带必然纳入开发区, 就利用坚固的厂房开设健身娱乐场, 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我们公司实力再大也比不上房地产公司,不过租赁场地, 营造体育、健身会所, 还是应付裕如的。小帆, 明白吗？ 映帆马屁功夫到家：听叶部长一席话, 我胜读十年书。 叶明开怀笑了。 说话间，大家到四楼了。 叶明自豪：房地产老总市政府里有内线，我们水总与他相识多年，第一个签订最优惠的租赁合同。 干怀世指点空空如也的楼面，解释：陆工，你看，四楼原是办公的，下面三层不是有行车等，就是有管道、桁架什么的，先得清理…… 陆工：我明白了，四楼没有什么前期清理工程，项目上起来快、省力，是最好的楼面。 崖岩和陆工就有以步代尺的本领，两人分别步测纵横，确认图纸与楼面相符。 崖岩向干怀世提要求了：这套图纸，我们付押金，带回公司研究、消化，约略造份预算,明天双方详谈。如何？ 干怀世知道如何欲擒故纵，干笑：押金5万元哩，还不如泡在我们公司里研究，今天算不好明天算，明天算不好后天算…… 崖岩朗笑：接工程还怕付图纸押金吗？还得算上几天吗？你也忒小看本公司了！ 映帆吓了一跳。（心声：几张蓝图押５万元？！不过爸爸早打过预防针，我不露声色。） 57．大会议室 付过5万元现金，拿过如玉公司盖章的收据，崖岩和陆工带图纸回公司。 58．崖岩和陆工办公室 崖岩和陆工忙个通宵。映帆陪到半夜，约略入门便自顾休息。 59．副总经理室 第二天上午 第二天上午，崖岩一行被干怀世三人领进副总经理室，兰花随手关门，用后背抵住。 干怀世收下崖岩奉上的三只红信封，当仁不让：谢谢了！ 崖岩客套：烟茶小费，何足挂齿？ 干怀世随手抛给叶明、朱飞各一只信封，又向崖岩伸手。 崖岩打开公文包，取出只较大的、鼓鼓的红信封拍一拍，塞到干怀世手中，郑重其事：请多向水总美言。如果全部让我们拿下，三位另有重谢。 叶明抢先点头：有数，好说。 两帮人在大会议室讨论到十二点。 干怀世和崖岩终于击掌叫： 好！下午就去看你们公司的业绩，花几天时间是必要的。 二个山庄都有壁球馆、网球场、髙尔夫投影模拟屏、桑拿浴室、餐厅、卡拉OK、游泳池，质量上乘。 60．饭店 七个人在饭店里混战一场，映帆没喝酒。 61．路途 映帆开车。 公路两边有商店或农民卖土特产，兰花不时叫“停车”，下车买。 终于，依维柯车来到立交桥下，路牌显示前面是台商扎堆的县级市。 62．碧水山庄 车到碧水山庄，停进停车场。 崖岩带大家直奔大堂。 漂亮的迎宾小姐急迈细步迎上前来，嗲声嗲气地招呼：崖经理，兰阿姨，我们早安排好了。边登记，边拿钥匙吧。场馆都是你们造的，安排的房间是最好的，七折价。 63．餐厅 天色黑下来了，大家到餐厅吃饭。 正逢旅游淡季，连他们只有四桌食客。 他们吃喝到十点多，杯盘狼藉。 兰花结过账，目送苗条的女服务员姗姗而去，摇头：淡季人少，否则房间不会打七折，这一桌也不会只收三千元。 崖岩提议：明天看场馆，今晚嘛，大家先放松放松，去卡拉OK？歌厅？舞厅？ 干怀世指点叶明、朱飞，问：累不累？ 两人异口同声答：不累，要放纵。 陆工拉拉映帆衣角，轻声问：你呢？ 映帆答：只想睡觉。 干怀世三人直接去卡拉OK，崖岩四人回房间。 64．房间 陆工和映帆住一间。崖岩和兰花住一间。 65．映帆和陆工房间 映帆问陆工：崖经理怎和兰姐同宿？ 陆工微笑着解释：夫妻俩呗。 （映帆心声：妻子是出纳员，管得住丈夫“公关”花钱吗？爸爸怎么安排的？我要多个心眼。） 一会儿，崖岩两口子推门而入，叫：陆工，走吧。 陆工推辞：我老了…… 崖岩莞尔一笑：去吧，技术细节总要穿插呀。 陆工：好吧。都准备好了？ 兰花拍拍鼓鼓囊囊的坤包：带好了。找小姐，三人一万五，带二万总够了。 陆工嘱咐：小帆洗过睡吧，不要等我了。 三人前脚出门，映帆后脚洗漱，躺下了。 门关紧也没用，震耳欲聋的乐声、狼嚎鬼哭的歌声、靡靡的浪笑声、此起彼伏的掌声从门缝冲进来。他辗转反侧，大约到凌晨一点多才迷迷糊糊入睡。 66．自助餐厅 翌日早晨 七人到自助餐厅吃自助餐。 客人不多，干怀世三人占一桌，崖岩四人占一桌。 映帆悄悄指点干怀世他们满桌的食物，对陆工耳语：陆工，如此“吃冤家”，似乎要投人生，难怪叶明肚子成啤酒桶，下盘不稳。 陆工也耳语：也不尽然，小帆，这视人而定。你看，干总和朱工仍很正常。其实他俩该评支农模。 映帆不解地问：支农？模范？ 陆工解释：吃喝下去的都送往农田了呀。 映帆忙捂嘴闷住喉咙口的气流。 67．场馆 上午 上午走马看花般看场馆。 （映帆心声：不明白干怀世三人内行到何等水平，从何而知爸爸公司工程质量上乘。） 68．餐厅 幻景 中午 午餐升级。 酒酣耳热，斯文的朱飞似乎变成另一个人了，频频向兰花敬酒，兰花也厉害，来者不拒。叶明将映帆当作酒堡菜垒，肆意攻击。映帆左遮右挡，面前的二只啤酒瓶还是空了。 69．幻景 餐厅 桑拿浴室 映帆眼前穿梭往来、从旗袍开叉露出玉腿的服务员变成了歌舞厅里穿着暴露、搔首弄姿、娇声嗲气挑逗的女人。 干怀世和崖岩俩矮子酒逢知已，鏖战不休，大叫：小阿妺，上茅台酒！ 映帆知道不可煞风景，只好舍命陪君子，面前又多出二只空啤酒瓶。 他眼前的餐厅恍惚成了桑拿浴室，兰花带小姐在榻上替干怀世等不着寸缕的男人按摩，牛乳随着激烈的动作晃荡，渐渐崩落比基尼胸罩。 70．餐厅 朦胧中，兰花结账了，映帆跟着陆工走，只觉得自己脚踩棉花，不，腾云驾雾。 71．轿车内 陆工以须开车为由，始终滴酒不沾，这不，这趟车由陆工驾驶？ 映帆酣睡。 72．大学大教室 映帆在汽车里作黄粱梦的同时，费征引教授正在大教室里上课。 教授问：谁回答：什么是谎言？ 如如起立：教授，回答前，请允许我讲题外之言。 教授：请讲。 如如：教授，你讲课一向精彩，我听后总要三思，写下心得。最近，我整理了心得，有近二百页——电脑里、五号字版的。我打字后装订成册，取名为《论大学授课的艺术探讨》，自费请学校出版社印二百本。当然，版是我自己排的…… 教授双眼睁大了问：自费是必然的，二百本嘛，太少了，他们肯出版吗？ 如如笑眯眯地答：对！万事俱备，独缺东风，书中的案例六成是你的，因此他们强调，必须由你过目、肯定并写序，否则…… 学生们的掌声打断了他的话。 教授思忖一会，点头：可以，我高兴，不收润笔，也不要版权。 如如蹦跳，击掌大叫：这就是谎言！ 教授怔住，问：什么？ 吴慧玲在如如身后不远处起立，朗声解释：尊敬的费大教授，此事如香港影视片片首字幕常声明的——纯——属——虚——构！ 教室里先是一片沉默，后是师生大笑。 73．天平山 师生的笑声大概惊醒了映帆吧，他迷迷糊糊听到崖岩对服务员说“五套双人房”, 从大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清醒了, 拉拉陪伴他的陆工, 压低嗓门问： 陆工, 昨晚三间房, 今天怎么要五间？ 陆工答：今晚干总他们一人一间, 加二间就是五间。 映帆彻底清醒了, 扳手指：加二套双人房……什么代价！ 陆工轻拍映帆大腿, 微笑：小帆还小, 不懂大陆“公关”的真谛，别管了。反正晚上他们销魂，我和崖经理看图造预算，你睡你的。你看，大家要去套房了，跟上。 74．映帆和陆工房间 晚饭后 晚饭后，崖岩一行走进房间，兰花随手关紧门。 映帆自感插不进嘴，在门口晃悠。 兰花从坤包中取钱，分装三只大红信封。 陆工摇头评论：兰花，这顿晚饭六千多元，结棍！ 兰花解释：这里口子松，找小姐的牵线费打进去了。 陆工问：再每个人给五千元？ 兰花愁眉苦脸：和昨晚－样，包个小姐唱歌，伴舞，还有…… 陆工“噗嗤”一笑：昨晚他们三人一间，小姐集体陪寝？笑话！钱全进自己腰包了！什么借口不好找，非“搭积木”不可吗？ 兰花苦笑着猜测：今晚开三个双人房，是真的吧？ 陆工撇撇嘴，鄙夷：未必！钱呢，还是进自己腰包；打发长夜、聊解饥渴呢，找“煤饼”，二三百元打发了——也不必往外掏，早打在晚饭账单里了。 崖岩说：陆工别管那么多，看在孔方兄的面上，你高兴的话，陪他们OＫ吧。无伤大雅。 陆工摆手：贤伉俪陪好了，你俩也难得同乐。我洗过澡看图纸，等你俩回来再仔细核算——长此以往，利润会被这前期费用冲光否？ 崖岩拍拍映帆肩膀：公子去迪厅体验体验吧。 映帆苦笑：阿哥，中午酒刚醒，晚上又被驴子灌了二瓶啤酒，我……还是早点睡。 兰花嗔怪崖岩：你海量，别逗公子了。 崖岩夫妇俩走了，陆工进了浴室，很快传出水声。 75．走廊 映帆按进门锁，走岀门来，带上门，走到走廊尽头，拿出手机向爸爸汇报。 爸爸指示：这个无底洞会吞噬急于求成的夫妻。借口公司正巧有笔上千万的业务非由崖岩和陆工洽谈不可，取消明天的游山玩水、吃喝歌舞行程，直接驱车回省城。你不必暴露身份，也不必转达，爸爸直接通知崖岩。 76．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翌日 翌日，一行人回到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向徐爸爸汇报。 听过汇报，徐爸爸教训：崖岩，你操之过急！你也不分析分析，这工程子虚乌有。你去建委、体委摸过底吗？真有这项目，多数暗箱操作，会委托一家工贸公司公开运作吗？即便委托了，操作者手段隐蔽、高明多了，会一上阵就穷凶极恶赛饿狼吗？兰花，我叫你把牢财务关，你对丈夫就高抬贵手吗？几天就扔掉近八万元！当然首先得归咎于我，忙个大项目，随手把小项目扔给老实人！还好我叫来映帆，他不懂业务，别苖头还可以。话说回来，映帆，你为何不早些和我通气？马尿灌昏了？ 77．开发区工商所 星期六 映帆挨爸爸的训，只恨世上买不到后悔药。 回大学上几天课，星期六，他驾驶轿车，带如如直奔开发区工商所举报。 78．大学练习高尔夫处 下星期二 下星期二，工商所打电话给映帆。 映帆转述给如如听时，气得脸也歪了：如玉工贸公司的执照是真的，不过是在别的经济开发区申领的——大家知道，向开发区交三四千元，一条龙服务，很快发放执照。干怀世他们办过异地经营手续，是合法的。你们公司前期活动不说是歪门邪道，也是周瑜打黄盖，工商所难管。 见映帆怒不可遏，如如击掌叫：没王法了！找公检法！ 79．开发区派出所 星期六 星期六，如如坐进映帆驾驶的沃尔沃轿车，去开发区派出所报案。 副所长亓元比如如和映帆大不了几岁，看过照片，颇感兴趣，问映帆：阿弟有心计，对我们破案、抓人大有帮助。大学生，你怎会拍清狗男女的？ 映帆答：爸爸早关照我，改革开放伴随沉渣泛起，特地叫我带高清晰度拍照手机，我有机会就悄悄拍，只差录像了。 亣元从头再仔细地逐一看。 他端详叶明，一拍桌子：这个人尽管用假名，但是一望而知是多次“进宫”的痞子，一副把牢底坐穿的模样！ 如如问：神了！亣大哥怎会知道？ 亣元答：别看我还是条光棍，我从警校毕业，“八年抗战”，办过许多案子，这双眼睛不说是火眼金睛，也相当毒哩。 如如追问：你怎么看透叶明？ 亣元答：腰围粗的人寿不长，这讲法有一定道理。你看，他本来一条大汉，身材匀称，啤酒肚是短期内暴食狂饮造成的，说明他被关瘦了，出来就如狐狸般诈骗，像恶狼般享受，准备再进班房时似骆驼抗饿，根本不计较寿命、健康。这叫“活着骗，死了算”。 如如开怀大笑：哈哈哈！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映帆竖拇指称赞：亣大哥，佩服！这个干怀世呢？ 亣元端详一会：此人心计深不可测，老奸巨猾！用的是真名，是建筑界技术员出身的内行，骗也术有专攻。 亣元又端详一个丑女，摇头问：这是干怀世的什么人？ 映帆答：是如玉公司的出纳员。这么黑丑的女人，我长这么大，看到的丑女人也不少，无出其右者。 如如兴致勃勃地拿过放大的、清晰的照片，登时有如见鬼魅之惑。 （特写）有朱飞作参照，这女人身高1米60多点，干瘦如柴，看不出曲线，冬瓜脸，吊睛上一对扫帚眉，小塌鼻下的一张阔嘴正咧开，露出两排还算整齐的小黄牙，像日本的浮世雕女人。她肤色比干怀世略白。 亣元问：兄弟，是光线造成照片上的她比干怀世白点吗？ 映帆答：实际如此。 亣元轻击桌子，毋庸置疑：我敢断定她是干怀世的近亲、小辈，两人太像了！ 映帆击掌叫：我想起来了！她叫干如玉，图纸押金收据上有她签名。 亣元神情严肃：我猜想她是干怀世的侄女。两人敢用真姓实名，又以她的名字命名公司……这是伙够资格、胆大妄为的诈骗犯，诈骗你爸爸公司只是小来来。你为什么拖延报案？ 映帆惊问：你什么意思？ 亣元横眉立目：什么意思？这帮人早穿兔子鞋——跑了！ 如如忙打拱：务请亣尔摩斯抓紧破案了！ 亣元：这是我们的分内事，而且我对充斥社会的诈骗犯恨之入骨！当然，我们目前只能以加强治安管理的名义试探，不宜操之过急。你俩写份详尽的陈述笔录吧。 映帆从双肩包里取出装订好的一沓纸交给亣元，解释：亣所长，我俩作为大学生，早打好字、盖章、签名、按过手印了。 亣元刚接过看，映帆的手机响了。 映帆向亣元说声“对不起”，接听电话：你好……嗬，是爸爸呀……什么呀？人间蒸发了……崖经理正赶过来报案？ 80 （闪回）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前二天 原来前二天徐爸爸有种不祥的预感，吩咐崖岩：这个莫须有的项目估计是钓饵，而华东建筑设计院出图代价不菲，他们短期内钓不到大鱼的话，还会垂钓。你马上造好正规预算，像煞有介事地与他们周旋，争取揭破、査抄的时间。 81．（闪回）小高层 （画外音：多日中断联系，总得有个借口，因此崖岩和陆工花二整天工夫造出夹杂不少“疑问”的预算，直到今天上午才赴如玉工贸公司。崖岩自信，商场从没真正的朋友，也没永远的对手，在商言商，凡有项目，工程公司、工程队都不希望落空，出尔反尔是正常的，干怀世他们都懂，不仅不计较自己回头，而且期冀拿到远多于押图费的钱, 因此还可虚与委蛇。） 面包车在小高层前停下，崖岩一行下车走向大门，却被新出现的两名保安拦住问：请问找哪家単位？ 崖岩答：如玉工贸公司。 保安笑着告诉他：嘻嘻，你们是第三家了。 崖岩不胜诧异地问：什么“第三家”呀？ 保安解释：这家公司大约是前晚搬走的，有家工程公司和一家装饰公司昨天先后来找过，你们今天是第三家，估计还会有这类公司来找。他们没通知你们搬迁吗？ 崖岩着急地问：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们搬迁。你知道去向吗？ 保安摇头答：我们保安只管査进来的，特别是陌生人，不管出去的。谁知道这家公司搬去哪儿呀？ 陆工问：那你们老板总知道了？ 保安是这一带征地前的农民，向无忌惮，打开了话匣子：嘿嘿，他才不管哩。反正按租房合同，付六押一，多收一个月，一次付淸七个月的现金，租户提早一个月提出退房才能收回一个月租金；租户早退房则不退钱。他巴不得租户早走，他又可租空房出去，重复收钱。相逢甩现钞，过后不思量，他才不管租户去向哩，除非人家主动告诉他。谁悄悄搬走，白送租金给他，他关心去向，不是自讨没趣吗…… 第4集 82．开发区派出所 听匆匆赶来的崖岩讲完，亣元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这还了得！我们辖区出诈骗团伙了！我们会认真寻找，你们也该主动出击，抓他娘的害人虫！我们抓住了，马上通知你们；你们不管用什么手段捉牢，都是合法的或情有可原的，马上送来或通知我们来押解。交换名片吧。 他发名片，大学生没有名片，将有关信息写在亣元通讯录里。 门口响起嘈杂的人声，一位民警进来报告：所长，两拨人报案。 亣元问：什么人物？ 民警答：两家建筑装修行业的公司。 亣元问：报什么案？ 民警答：如玉工贸公司诈骗。 如如的脾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大学生以学为主，他和映帆只能返校，将此事扔给亣尔摩斯。 83．大学女宿舍 反正室友都有男友，吴慧玲无所顾忌，躺在床上看如如的纸条。（特写）（郝如璧的朗诵声：漂亮的女人，无论是哭泣，还是发火，都会得到宽容。丑陋的女人，发火没有效果，大家都只会笑；如果还发得三不罢四不休，就招人嫌了。这是日本作家村上龙说的。） 84．大学男宿舍 如如的奉承，慧玲相当受用，于是乎，他的室友看到她回复的文字。 （特写）（吴慧玲的画外音：江浙人，普通话；新思维，旧传统。这是女孩中的极品——这是作家王朔在《铿锵三人行》中以林徽因为例说的。） 85．体育馆里 傍晚 慧玲傍晚来到体育馆里，坐在鞍马上看如如的纸条。（特写） 他似乎坐在双杠上对她坏笑，用富有磁性的声音，以一句话评世界： 到了澳大利亚，才知道有袋子的鼠肉也很有味道。 到了西班牙，才知道被横冲直撞的蛮牛拱到天上，还 能哈哈大笑。 到了奧地利，才知道乞丐都可以弹个小调。 到了荷兰，才知道男人和男人当街接吻都那么火爆。 到了巴西，才知道衣服穿那么少也不会害臊。 到了阿根廷，才知道不会踢足球，会使国人晕倒。 到了撒哈拉，才知道节约用水至关重要。 到了加拿大，才知道那么大的包容大海的地，人口比 北京还少。 到了意大利，才知道天天吃比萨，脸上都不会长疱。 到了丹麦，才知道与写个童话如吹牛，可以不打草稿。 到了瑞士，才知道开个银行账户，没有十万法郎，会 被婴儿嘲笑。 到了两极，才知道随地大小便和遭遇空难差不多糟糕。 到了围城外，才知道什么叫犹豫不决、进退两难、命 比纸薄、心比天高。 86．大学男宿舍 如如最后一句话授她以柄，于是，他看回条时，她似乎当面揶揄他：周作人说过：好思想都写在书本上，一点儿都未实现过；坏事情在人间已全做了，书本上只记着一小部分。我说，你该如何将壁球馆骗局——土木工程界围城故事写到纸上或电脑里？ 如如和映帆摇头。 87．（闪回）映帆家 前段日子映帆失踪，应当去高尔夫球场的周末，两人一起蒸发——如如尽管事先打过招呼，理由也站得住脚，秀外慧中的慧玲却早察觉端倪，一个周末与如如同去映帆家时追究不休。两人只得如实相吿，嘱咐保密。她义愤填膺，要求有机会时参与追捕。 88．（闪回）教室 （画外音：慧玲似乎生来就是如如的欢喜冤家，瞅准时机冒出来。 初恋即使是青涩的，也刻骨铭心。如如心灵有一块地方总是空的，非由人填补不可，或许始终填不满。有心人总会主动注意心上人的动向，并在恰当的时机恰到好处地填补空白。） 大一学生又考试了。 大学生们看过试卷，呆了。 年轻的副教授早有思想准备，站在讲台后解释：同学们，油印机出了问题，试卷有点模糊，不过还可以。有看不清的地方，请问我；有问题，请指出来；我在黑板上一并写清。 如如起立，满脸疑惑，问：老师，试卷上不全是问题吗？ 副教授被逗乐了，正要开口，独小弟起立，疑信参半，问：老师，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还油印？既然油印机早该退休，学校里能否铅印，至少影印呢？ 副教授解释：这当然最好，但是代价太大了，会加重你们的经济负担。尤其铅印，试卷不达到一定的数量，印刷的单价太高了。 如如建议：那以后就影印吧，老师。 副教授盯住如如看，摇头：英俊少年，谈何容易？你了解这两种基本的印刷方式吗？ 如如反问：副教授，允许我上台演示这两种方式否？ 副教授毕竟年轻，也来了邪劲，笑容可掬地答：可以，上来吧。 如如大步走上讲台，大声：请来位漂亮的、涂口红的女同学支持我演示。 鸦雀无声。 副教授挑人上山，大声：什么年代了？平时为悦己者容，就不好意思博芸芸众生一笑吗？比蜀道难行吗？ 后排一位女生站起来，声若银铃般宣告：我来了！ 大学生们骚动了，议论纷纷： 宋祖英吗？ 堪当校花哪！ 从没见过，哪个学院的？ 岐山之凰哩！ 副教授和如如都一怔，呆若木鸡般看着她似在Ｔ台上走猫步般娉娉婷婷走向讲台，像许多学生一样，似乎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女生身高1米66，不胖不瘦，身材呈S形，凹凸有致，似乎玲珑剔透，天鹅长脖，美人削肩。 如如的心声：冤家路狭！ 美人走近了，副教授和如如看真切了：鹅蛋脸真如剥壳的鹅蛋般光滑、白净，柳眉凤目，鼻若悬胆，唇沟深深，小瘪嘴双唇红亮、饱满，两排编贝小齿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如如轻轻摇头。（心声：出落得如出水芙蓉，美得令人窒息！她怎会出现在这儿？） 吴慧玲亭亭玉立在如如跟前，挺挺丰满的胸膛，莞尓一笑。 副教授乱了方寸，尚可自持。 如如差点儿晕倒，喃喃问：你、你……高中的校花……怎会在这里？ 她扬扬柳眉，不无揶揄，轻声：才子，别以为只有你才能一帆风顺地考上重点中学和名牌大学！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经济基础薄弱的家庭如家乡隆冬小河的薄冰承担不起本小姐的重压，我才不报考重点中学初中而已！否则我从小学到大学，对你如影随形！ 如如想起来了，头皮有点发麻，哼唧：你、你……小学时说过要盯住我……真的盯上了！哼，这不如蛆附骨吗？ 她兀然察觉教授和学生们看他俩对峙，似乎竖起耳朵听他俩斗嘴，清醒过来，推推他，高声提醒：喂！强占讲台的小郝老师，开讲！ 他如梦方醒，底气不足，问：你敢吻我吗？ 她立得笔挺，大声挑战：何所惧哉？只怕你色厉内荏！我准备一下。 （画外音：如如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一向接受传统教育，这方面是头洞里老虎。） 慧玲话音甫落，如如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打开，在唇上抹过。 猩红欲滴，他目不转睛。 她迈进一步，他闪避不及，她已在他左颊上响亮地一吻。 教室里爆发欢呼：耶！耶！耶…… 如如豁出去了，举手指指颊上红亮的唇印，大声宣告：这，就是铅印！ 师生点头哄笑：是呀！对…… 他从口袋里摸出包餐巾纸，抽出一张，往颊上一按，再向大家展示，解释：这痕迹便是影印！ 副教授少年维特之烦恼未泯，由衷之言脱口而出：真是世间最美丽、最清晰、最销魂的影印呀！ 大学生们笑倒。 如如等大家笑停，不解风情地解释：老师，影印和铅印的效果差得不多，但过程乏味多了…… 慧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大声补充：而铅印的过程充满情调！ 如如手足无措。 慧玲洋洋得意。 哄堂大笑。 89．（闪回）小河 暑假 （画外音：如如一刹那间对她真有点忌惮。他自感失恋那阵由回忆司徒与他的肌肤之亲引发的奇异感觉油然从心底升起。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怒突的丰胸，终于明白，那个小学暑假里的小河里，他无意中触到的是什么。 如如和本班打过架的同学应了“不打不相识”那句话，成了好朋友，他俨然成为孩子头。暑假里，多数孩子被父母关在家里。如如仍住外公家，隔代管束当然松多了，他带十几个男生疯玩，小学旁的小河自然而然成为他们的首选乐园。） 河水还算清澈，水只没到如如他们大腿根，宽二丈。男孩们什么姿势都有，狗爬、田鸡、狗熊、仰天、自由，不时互相冲撞，还要觑冷子摸小鸡鸡，引发战斗，于是双方在水里摔跤、追逐，笑声、吵闹声、打闹声满河。 如如大叫：我们往上游去，或许水深些。 大家响应，一窝蜂游往上游。 有的地方保留着水桥，间或有农妇洗衣服、被褥什么的，他们见所未见，议论纷纷。 有的地方丛生水草，有的地方还有茭白、苍术……他们猜测、互相纠错、争辩 他们游出200米，发现水深点。 再游50米，河道拐30度的弯。 他们高兴得大叫大嚷。 如如忽然觉得裆间有小东西撞击，低头一看，大叫：哈哈！这一带有小鱼。大家停一停，看是什么鱼。 孩子们响应，伫立水中，静静观察。 姚志强忽然大叫：呀，柳条鱼！ 王小明叫：呀，鳑鲏鱼！ 如如大喊：呆子！抓啊！ 大家俯身甚至扑入水里乱抓一气，扬起笑声、叫嚷声、惋惜声、叹息声、争执声一片。 王小明大喊：都不要抓了！这么小的鱼要用以前农村里的淘米箩或饭篮捞。 孩子们不抓了。 姚志强自作聪明，叫：对了，还有鱼叉，听说眼风要准。 刘炳瑜讥讽他：用鱼叉戳这么小的鱼？亏你想得出！比你的鸡巴大也戳不住哩！ 姚志强高举双手，叉开五指，冲向他大叫：我叉你大鸡巴！ 两人扭作一团，小伙伴们一拥而上，拉拉扯扯，闹腾一片。 等大家喘吁吁分开，如如命令：向更有趣的前方冲锋！ 大家喜气洋洋地往前游。 游出200米，前面响起女孩子的惊叫声。 如如大喊：STOP！ 大家停下，直起身来，发现吴慧玲、司徒仁青等十来个女生也在游泳。 刘炳瑜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大喊：看呀，她们穿什么怪模样的花衣裳呀？ 王小明大叫：游泳还包住身体呀？ 姚志强诧异地评论：胳膊和大腿不算，小半屁股也漏出来，不如不穿哩。浪费！ 如如看见慧玲比一般女生高大、壮实，又像是领头的，想起以前被她奚落，又惊异她貌美似粉荷，邪气上升，大喊：冲锋！保持立姿，向东洋婆冲！ 男孩儿们直挺挺、肆无忌惮地发起冲击：冲呀！冲！ 如如又呼喊：打仗了！水军万岁！ 男生们跟着打头阵的如如鼓噪前进，挥舞双臂泼水。 吴慧玲怒斥：郝如璧你这个大胆狂徒，你敢欺侮女生？！ 如如狂笑回应：中队长，现在是暑假，在河里，校规和队规见鬼去！ 她怒不可遏，命令：打！有什么都掷过去！ 女孩们捞起水草、杂物，没头没脸地掷过来，男孩们猝不及防，一时停下。 如如一呆，抓掉慧玲掷到自己脸上的破烂，回掷过去，正中司徒胸口。 司徒带着哭腔怒斥：如如，你欺侮女生，算哪门子英雄？！ 他猛醒，大喊：男不和女斗，撤退！ 迟了！双方已短兵相接，有的已经摔跤、角力——这年龄的女孩已经有人发育，力气大，敢和男孩角力，一片混乱。 如如大喊：伙计们听见没有？脱离接触，撤退！ 男生们纷纷摆脱女生的缠斗，节节后退。 慧玲秀目喷火，趁机扎个猛子钻到如如胯下，猛然站直，将全无戒心的他摔个仰八叉，“啪”地溅起个大水花。 他手舞足蹈地欲翻身，手触及她胸脯，只觉得有块小小的海绵，正中有粒稍硬的樱桃核似的东西，不禁尚未站直就嚷：衣服里藏什么宝贝？莲蓬头？哪儿有得采？ 她羞红了脸，勃然大怒，连吐口水大骂：呸！下作！呸！ 他站直了，擦去她吐到自己脸上的第一口唾沫，避过她的第二口唾沫，只觉得莫名其妙，光火：谁下作？下作的吐口水、擤鼻涕哩！ 她怒目而视，问：王八蛋不懂，还是装憨？ 他不懂，更不恋战，叫：中队长也骂人！呸！我不稀罕和丫头玩！ 他不恋战，往后纵开，顾左右而大喊：伙计们上岸，跑回去！ 90．篮球场 （画外音：模糊试卷的一堂考试结束，如如一想起当年慧玲横眉立目的模样，自忖：这只母大虫，敬而远之的好。现实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学里不缺运动场地；学习不紧张，人也不缺。 这天，如如和几位男同学热火朝天打篮球，不远处传来甜美的女声：喂！才子，停一停！才子，听见吗？停不停呀？ 大家停下，循声望去，双眼发直，情不自禁赞叹： 美人！ 校花！ 水仙花！ 玉兰花！ 樱花！ 桃花！ 活生生的宋祖英！ 如如却皱起眉头往后退缩，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慧玲走近前来娇叱：如如，你聋了？ 他只得回应：哎，我听见了，吴慧玲。 她不逼过来，向他招手：过来，来呀。 他只得迈步。 走出七八步，他回头看去，见伙伴站立不动，指点他俩。 他迟疑2秒，径直走到她跟前，定下心神，做个西方绅士甩帽伸臂的动作，柔声问：芳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佳人有何吩咐？ 她抓住他的大手，塞给他一沓纸，命令：才子，这是全校歌咏比赛启事和必唱的几首歌，另外有二个题，约你创作歌词。你练唱过就写。 他把纸塞回她令人心悸的纤手里，郑重声明：你找错人了，我非文科生。 她不放手，把纸塞回他手中，脸上漾起一对令人心旌摇曳的深深的酒窝儿，撇撇薄嘴唇：在这个高等学府里，你骗谁都可以，就骗不过我！高中校园里，我没采过一朵小花，偏有棵特别高大的玫瑰扎痛了美眉！ 她击中了他的要害。 他窘迫：你、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已经公开道歉了呀，你还记恨？ 她凝视他一对略浅的酒窝儿，柳眉一扬，穷追不舍：扎伤在前，道歉在后，反正伤了，又没抚慰，作用不大；何况旧恨未消，新仇又添！毕业典礼上演的童话剧《论兔子如何吃掉狼》是你写的剧本，为何不安排牝角？存心排斥我这个一以贯之的女主持人吗？ 他不由得后退，却被她用力拉住，只得强自镇定，摇头叫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哩！故事本来如此，毎种动物角色就设一个，毋论牡牝。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她轻叱：哼！存心找茬又怎么啦？你目中无人，才不编我进去！对，就是！你报考工科，却编剧本，出演主角。你上工科学院，却听哲学、历史、文学等大课，时不时将老师的军。你拒本姑娘这点小小的要求于千里之外，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掉杂技团咬功演员之大牙？拿好了，不得推辞！ 他的手被他柔绵有力的手狠劲连捏，阵阵微小而强烈的电流震得他心跳加速。那年暑假结束打工，护士弥如珮紧握他手时的那种异样的悸动传遍全身。他无语地凝视她美丽不可名状的脸庞。她嫣然一笑，呈现台湾影星张庭式的、一对酒窝儿为主的金牌微笑。他醉了。 她不可抗拒地轻喝：穷寇非追不可！如如，我叫你唱，叫你写——我谱曲，你敢拒绝？ 他身不由己躬身回答：领懿旨，王后！ 她又狠捏他的手，厉声问：叫我什么？我可是一向叫你小名呀！ 他投降了，柔声叫：慧玲。 她松手朗笑：这才像活，也亲热。 他尴尬地自嘲：平头百姓的张生要输给一向当官的莺莺了。何时交差？ 她冷笑：快马还用马刺吗？重拾当年校报文章一挥而就的犀利文风吧。 91．（闪回）教室 作文课 （画外音：童话剧颇受校方重视，教导主任汪济挂帅，唐申老师具体执导，自己奉命角演配角而已，慧玲作为晚会主持人是不可能参演的。如如知道，慧玲把此事牵强附会进来，不过向自己加根压骆驼背的稻草而已，但是上高二时自己图一时痛快而伤害了慧玲，他确实内疚。起因有二，一是堂作文课，二是块校报。） 那堂作文课，门开处，副教导主任汪济进来。他在省教育界德高望重，长相颇似许世友将军，不怒而威。他一进门，目光先射向如如。如如低头。全班学生马上坐得笔挺，不敢出大气。 汪教导声如洪钟般宣布：今天唐申老师请病假，我代课。陈班长，将我事先给你的方格稿纸发下去，作文题我会写在黑板上。 班长陈森林拉起副班长发稿纸，汪教导补充：郝如璧发二份。 见稿纸发得差不多了，汪教导咳嗽一声，朗朗宣告：本教导今天要一改唐老师的作风。他爱才、惜才而纵才，尤其对郝如璧。如如早写好就交，自个儿玩去；没写好就耍赖，明天交也可以；他还说，随心所欲才确保出精品作文！文名在外的如如听好了：二堂课必须交卷，四千字以上！ 如如头更低了。 92．（闪回）教室 英语课 （画外音：别以为汪教导寻衅，实在是如如乖张。高一的一堂英语课占时二节——上教学改革试点课。沈德英老师去年别出心裁的探索是成功的，因此如如这个班这回被安排用英文写作。学生们惊讶之余，硬着头皮写。唉，谁叫他们是重点中学的学生呢？是尖子，还怕甚？！） 时间快到了，如如第一个交。 沈老师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不过三年，是位美人，身材一级棒。 她自试上这种课以来，能完整交卷的学生屈指可数，因此，她怀疑地问：这么快？ 如如双眼直勾勾地看她，诡谲地微笑着答：我一向快，沈老师。 她还要说什么，司徒来交卷了，作罢。 93．（闪回）英语教研室 下午 英语教研室里静悄悄的。 埋头批改作文的沈德英忽然一拍桌子叫起来：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烂的英文作文！ 老师们吓了一跳，齐问：怎么啦？ 她自觉失态，解释：惊扰大家了，不好意思！一个学生第一个交作文，却写个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教师评说：尽管是老掉牙的故事，不过用英文默写出来也非易事。 沈老师哭笑不得：倒也不是，是他新编的。可恨的是他拿我作模特儿！ 一位年龄稍大的男教师：嘻嘻！他有眼光，你挺合适嘛。 她解释：你们知道吗？他开头用英文写：王子问公主：“你能熟练使用中文吗？”公主答：“行。”接下来，整篇作文，他全用汉字写！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主任开口了：哈哈！我知道了，这个学生准是郝如璧。 她睁大秀目问：主任怎么知道？ 主任答：别看才上高一，他的作文水平全校数一数二，因此，语文课老师从不向他收作文簿。他早交，老师照收不误；他当堂不交，老师不见怪，等他明、后天自个儿交。 她诧异：什么缘故？ 主任答：保证是精品。 她疑惑地问：日本人讲的无检良品？ 主任答：你不要焦躁。你静下心来，看看他又长又美的文字吧。 她快速翻看，啧啧称奇：主任料事如神，净字至少三千！ 主任说：小沈，二节课，中文三千字，你要他译作英文，来得及吗？ 她点头赞同：中国人即使写英文文章，脑袋瓜子里的思维仍然是汉语。 主任警告：小沈，你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要主动叫这个特别的孩子回答问题，否则，你湿手沾面粉，吃不消，甩不掉。 94．（闪回）英文课 二星期后 （画外音：说别来事偏惹事。） 二星期后的一堂英文课快结束时，沈老师将教材放到讲台上，多讲一句：同学们，你们从小学到高中都学英文，一般来讲，笔译基本过关；口译呢，我不敢恭维。 如如马上举手。她视而不见。 他举双手。学生们窃笑。 她只得应付：郝如璧，你有话说？起立吧。 他起立，朗声：报告老师：你的话学生不敢苟同，我有自己的理解。一层意思嘛，东西方人的语言、文字各有其特点。例如，英语以说、听为主，就26个拼音字母，因此，方言较少；汉字是象形文字，是视觉对客观事物的反映，以表象、表意、表征为主，因此，文字至少有十万个，方言较多；反映到人脑的不同区域，两者较难融汇。中国人学英语较难，其实，英语区的人学汉语更难——除了学拼音，还要看文字。二层意思嘛，中国人无论笔译，抑或口译英语，优秀的人多的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沈老师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代表。老师，你对我们学生不可一概而论，一棍扫倒一大片。 她毕竟年轻，又是名校高材生，一向自视甚高，被他当众高捧，自然而然来劲了，笑眯眯：如如，对我，你过奖了。当然，我赞同你的观点；不过，翻译中最难的是即时翻译。要译得准确甚至传神，更需要炉火纯青的技巧；将中文笔译成英文相对容易，将汉语当场译成英语，确非易事。 他点头赞同：据说当年周总理和外宾会谈，他引用成语“胸有成竹”，翻译忙乱中译成“胸膛里插根竹子”。外宾一时呆住，幸好总理自个儿马上救场，准确地翻译。 她已入他彀中，情不自禁点头：你个小屁孩也知道？我俩不妨试译一回。 学生们紧张了，除了司徒抬起手捂嘴，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点头：恭敬不如从命。老师，试吧。 她：婚前，她身材玲珑没凸。 他可不上当哩！他注视她，抗辩：不对！应该是“玲珑剔透”。 她莞尔一笑：你找出错误了？这个词组往往被如此硬译。 他大胆地上下打量她，然后问：不就是对老师你恰如其分的形容吗？ 她不无自豪：嘻嘻！忝居末位呗。 他吐出一连串英语。 她笑吟吟：意译得好！亏你想得到：婚前，她身材像可口可乐瓶子。你再译：婚后，她变得像只水桶。 他故弄玄虚，抗辩：老师，这不是你！你决不会如此变化！这是维吾尔族大嫂，不，是俄罗斯大妈！ 她笑逐颜开：哈哈！你的嘴就是甜！就照俄罗斯大妈译。 他不吝送上廉价的恭维：老师，俄罗斯姑娘身材或许勉强和你一拼，但是皮肤没你这般光滑、光洁、细腻至半透明，更没你这种东方女性，尤其江南佳丽娇艳欲滴的美…… 她笑得顿足，娇声叫：嘻哈哈！你真会口吐莲花！打住，否则我晕菜！译俄罗斯大妈！ 他马上翻译，同学们怔住。 她评论：哈哈哈！意译得准确、传神：婚后，她身材变得像可口可乐罐子。哈哈哈！绝了！酷！ 师生大笑。 他不忘补充：老师的笑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她顿足捶胸：嘻嘻！如如，你哄死人，不偿命！哈哈！你早晚交桃花运！ 第5集 95．（闪回）教室 作文课 （画外音：英语作文尚且如此，难怪如如的作文名声大噪，汪教导要揪他了。） 班长已坐下，马上举手。 汪教导挥手：不准说情！班长，我不是正值芳龄的女教师，被他捧晕！如如，你今天不准时交出令我满意的作文，我亲自评你这学期作文不及格！ 如如头几乎埋进课桌。 全班学生发怔。 司徒不安地微微扭动身体。 汪教导宣布出题，如如才抬头…… 96．（闪回）教室 第二天 大家都收回作文稿，课代表却叫如如放学后去教导主任室自取。 97．（闪回）教导主任室 放学后 放学后，司徒陪如如去教导主任室，鼓励他：别跟上刑场似的！尽管命运未卜，但是充满玄机——我有种直觉。 他高兴些了，抬头：我还是自信的。谢谢！别陪我了。 她坚持陪他去，还柔声叫开了门。 他缓缓走到大办公桌前，垂手而立，声如蚊蚋般报到。 汪教导指点桌前一把椅子，命令：坐下。 如如双手置膝坐正，畏畏缩缩抬头。 教导将装订好的一沓稿纸往办公桌最前沿一推：自己看。 如如将椅子轻轻移近，战战兢兢拿过稿纸，略瞄一瞄，一跃而起欢呼：93分！93分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教导轻拍桌子：不要得意忘形！仔细看看，还有红叉。 如如放下稿纸细看，失声叫唤： 啊呀！扣3分，得９0分！ 教导板起脸：坐下，如如。我自执教以来，你是第二个被我批９3分的学生；可是你拼命抢速度，写得笔滑，写个别字。 如如叫屈：汪教导，一个别字扣3分，冤哪！我从小到大，从没错白别漏字，这次时间太紧了，写了四千多字……我…… 汪教导一拍桌子，厉声呵斥：前一个学生，我扣他6分，对你算客气了！ 如如大惊失色，问：还是客气的？ 教导板着脸：你字迹潦草，我算客气了，不扣你分，还要我怎样？从今往后，你给我生进魂灵头！别说字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许错！ 如如怔了片刻，“啪”地立正，举手敬礼，大声：遵命！汪教导！ 98．（闪回）校报 （画外音：随后就发生了司徒掉入粪坑事件。如如写了报道，校长命令发表在校报上，全校广播，还送往市教育局。教育局不但将文章发表在内部报纸上，还拨下了厕所改造的首期资金。 消息传出，平时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校报前人头攒动。） 自己的文章不必看，不过如如对校报产生了兴趣，趁没人时去看校报。 校报是新的一期。 如如看过后勤部关于建造新厕所的方案的介绍，心头又泛起背贴温香软玉的异样感觉。 他逐一看过去，不由得摇摇头，自言自语：全是应时应景文章，还不如广告小报好看，怪不得“板可罗雀”哩。 （画外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评论就是高一级段才子 的耳内风。） 一旁闪过祖春寿。 （画外音：祖春寿各科成绩级段第一，精力过剩，自告奋勇当总编辑。他是团支部书记，校方自然批准，也减轻了当团委书记的老师的负担，因为团委书记兼任校报总编辑。） 他中等个子，身体结实，国字脸，五官端正，眼镜后的大眼睛 闪着睿智的光。 祖春寿走到如如跟前，轻拍他肩膀：才子学兄，不要冬天说风凉话！ 如如忙打拱：唷，总编大人，小人得罪了！我认得你这位名人、高一级段的翘楚。请恕我造次！ 春寿扬眉：像你这样的文章里手只关心自己的功课，只在本班的作文课上出风头，从不投稿，校报何来生气？ 如如：哈哈！你激将吗？也罢，只要你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佛眼自然开哩，我会冒昧献丑。 春寿握如如的手，满脸诚恳：你既然厌恶陈词滥调，应当提供些有感而发、言之有物的短文。当然，不要勉为其难。我不强人所难，但是对珠玑文字大开方便之门。 如如感动，大有惺惺相惜之感，摇摇春寿的手，态度恳切：承蒙青睐，不胜荣幸！恭敬不如从命，愿效犬马之劳。 春寿喜出望外，追问：此话当真？ 如如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好！ 99．（闪回）校报 几天后中午 几个高二学生“叮叮当当”敲着碗匙晃过校报，发现引人注目、蓝粉笔写的大字是：论马屁；红粉笔写的中字是：作者 郝如璧。 大家异口同声叫：如如写的！看看！ 他们自然边看边无所顾忌地髙声议论： 校报竟史无前例地登这类奇谈怪论文章！ …… 人就爱凑热闹，学生三五成群地驻足了。 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每个人自有自己的看法，当然会大声发表。 如如向来思想新颖，见解深刻，观念独特，文风犀利，语不惊人誓不罢休，于是，学生们讨论，争论，有人叫好直至击节称赏，有人不平直至大光其火。 100．（闪回）中学便道 中午 （画外音：人越聚越多，惊动了有心于如如的人。吴慧玲也考进了这所重点中学，在另一个班当班、团干部。她不主动接近如如，只是时刻关注如如和司徒的消息；如如恃才傲物，从不越班交往；司徒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数理化，从不向如如提起慧玲。如如上演英雄救美的活剧，慧玲坐不住了，趁人少时偷偷来看校报登的如如写的报道，赞叹：才子文章冠本校。） 这天中午，她发现人们聚往校报，便跟来了。 101．（闪回）校报 慧玲挤进人群，逐字逐句看完，挤出人群。 （慧玲心声：这篇杂文太凶狠了，刀刀见血！文如其人，我得校校他路子。） 102．（闪回）教室 放学后 慧玲伏案疾书。 103．（闪回）校报 （画外音：祖春寿奉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的方针。一下子收到许多文章，赞同、反对《论马屁》的各半，他高兴之余，各挑一篇写得最好、针锋相对的文章，发表在下一期校报上。） 署名“响铃”的《反论马屁》文风犀利，立刻吸引了比看上期校报多的师生。 104．（闪回）教室 晚自习 晚自习时，同学们围住如如，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归根结底，挑他上山：批评者必是一贯抱粗腿的班团干部——观点正统；写反驳文章，我们支持你！ 如如认真记录意见，援笔立就，读给大家听，然后修改。 105．（闪回）校报 第二天放学后 祖春寿带人出校报。 还没誊写完，学生们聚拢来议论： 呀，又是如如的！ 哈哈！他嘴上无毛，却写《胡须最硬》！ 人群最前面的两个男生大喊： 不要挤了！他们誊写，我俩朗读写好的。 只读其中的警句，好吗？ 一片叫好声后，他俩朗诵： 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硬？ 铁最硬。 铁遇火熔化，怎么算硬？ 那么什么最硬？ 最硬者当推胡须。 胡须比金刚钻还硬？ 再厚的脸皮都被胡须刺破，森森然地“虬张”，怎么不硬？ 人声越来越嘈杂，他俩只得略停。 一人大喊：安静！编辑誊完了，我俩朗诵点睛之笔！ 人们安静下来。 两人齐诵：胡须之硬，刺破青天锷未残，故环视宇内，溜须者遍布五大洲、遍航四大洋，令人心化作北冰洋、南极洲之冰山矣！ 有人大叫： 淋漓尽致，痛快！ 冷嘲热讽，痛心！ 106．（闪回）教室 放学后 司徒仁青伏案疾书。 107．（闪回）校报 下一期校报同时发表标题截然不同的文章。 署名“响铃”的是《愤世嫉俗者，休矣！》，署名“青草”的是《离经叛道者，冲呀！》。 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议论开了： 文字没如如的大气，但是细腻、缜密，是女生写的。 女生也卷入论战，男生颜面何在？ 108．（闪回）教室 晚自习 晚自习，同学们围住如如，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109．（闪回）校报 再下一期校报，如如的文章是《换灯泡要几人》。 慈善背对校报，面向众人，站在方凳上，指点对面另一只方凳上的计白泉，高声：同学们，我，方慈善，是如如初中起的同桌，也是第一个拜读其妙文并和他商榷的人，因此毛遂自荐，和计白泉朗读这篇问答式的文章。好不好？ 学生们自然赞同。 司徒在一旁窃笑着对慧玲议论：阿青阿黄，多年同桌，狐假虎威，连锁效应。 慧玲赞同：“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他挺会表现哩。 慈善问：要是由电工更换一只烧坏的灯泡，需要几个人？ 白泉答：只需一人，可是你找他时，总遍寻不着。 有人响应：是呀！ 慈善问：要是由评论家更换呢？ 白泉答：需要两人。一人换，一位是评论家，在旁边指手画脚，批评，指导。 笑声顿起。 慈善问：要是由父亲更换呢？ 白泉答：全家上阵。父亲命令母亲扶凳子，独生儿子或女儿打手电筒直至应急大灯，母亲大声指导、批评、呵斥、指责，似乎换灯泡的父亲不倒栽葱掉下去，决不善罢甘休。 哄笑。 慈善问：要是由警察更换呢？ 白泉答：需要五人。一人负责封锁和保护现场，拉响警报器；一人认真登记并备案；至少二人核实灯泡损坏的真相，追査坏掉的来龙去脉，直至破案，抓捕破坏者；然后，时时刻刻待命的一人将一开始就实施一系列严格、科学的测试并附以专家签名认可的报告文件的节能、环保、长生不老的灯泡更换上去。 哄然大笑。 司徒嘀咕：写活了！ 慧玲偶失风度，拍手顿足，朗笑：心智过人！诙谐…… 慈善问：那么，有没有人可以很痛快、干净、利落地独自将灯泡在最短的时间里轻松自如地换掉呢？ 白泉答：有！准女婿上未来的岳家，又恰逢其事，天赐溜须良机。 司徒娇笑着叫：亏他想得到！ 慧玲搂住她问：小光棍难道亲历过？ 学生们听见，嬉笑声响成－片。 慈善夹私货了，脱离手中的稿纸问：你是谁家的准女婿？ 白泉一怔，看看手中的稿纸，声明：没这一句，也没下文呀。 司徒出外快了，高叫：怎么啦？自己回答！ 慈善逼宮了：计白泉，回答！ 听众猛醒，起哄了： 回答！哈哈！回答呀！ 你是谁家的准女婿呀？嘻嘻！ 老实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逼上梁山的人的回答也颇有特色：好你个居心不良！文章是如如写的，又不是我写的，你先看过，你和他才有准女婿的经历和体会哩！ 司徒笑得花枝乱颤，忘乎所以尖叫：对呀！否则写不出！ 学生们乱哄哄大叫： 有道理！ 味道不要太浓哦！ 开心！ 幽默！ 诙谐！ 找他去！ 对！问清他是谁家的女婿！ 看他，不，还有方慈善的未婚妻！哈哈哈！ 找什么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哪？ 向后转！ 大家转身，矛头转向： 真的，一个像俞小凡！ 天造一双！ 对了，一个像宋祖英！ 不错，地设一对！ 司徒慌慌张张溜之大吉，慧玲冲出人群。 司徒手按胸脯，心旌摇荡。 慧玲笑逐颜开，暗自思量。 110．（闪回）食堂 一位中年教师和如如讨论。 111．（闪回）校报 再一期校报，大家挤挤挨挨地围观，有人干脆搬来桌椅，站上去看如如的《论我们这代人接受的教育》。（校报特写） 有人朗读：听好结束语！今天培养孩子如此之难的理由之一是，你刚教会他或她说真话，又不得不教他或她闭嘴了；之二是，伟大的童年往往不爽。亲爱的爸爸、妈妈呀，不能因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好当伟大的爹娘而强制儿女长成方西瓜、八角芝麻！ 112．（闪回）花匠小房 祖春寿和校工兼花匠陈宣礼商量。 113．（闪回）校报 下一期校报，由于祖春寿应师生要求，请校工兼花匠陈宣礼装了电灯，直到晚上七点多，仍人头攒动，教师也来看如如的新作《100分把童年变成暮年》。（校报特写） 114．（闪回）体育课 万米长跑。 大多数学生累坏。 115．（闪回）校报 日日夜夜，看校报的师生熙来攘往，反响热烈，如如成为新闻人物，自然有新作问世。 几位体育教师主动在校报前朗诵《运动项目的对话》，师生们边听边笑。（校报特写） 体育老师宣布结束，意犹未尽，大声议论： 如如胡扯还挺在理。 喂！我说，就凭这篇文章，你作为他的体育老师，多给他添油加醋吧。 这还用你提醒？我扇他两个大耳刮子！ 啊！为什么？ 叫他“免开尊口”，他满地找牙，学生们就不至于只做一个形体动作——前仰后合，只会一种气功运动——膈肌上下。 尊容不敢恭维，你还不温柔？ 当然！我络腮胡子一寸长时，用两颊扇他一对美人酒窝儿，教他骗不得小娇娘。 校报前沸反盈天。 116．（闪回）花匠小房 陈宣礼三十多岁，体校出身，好练石锁功夫，有时教心血来潮的如如练。 117．（闪回）中心草坪 上午 这天上午，陈宣礼到中心草坪养护花草，发现不止十朵名花被人剪掉了，勃然大怒。 118．（闪回）花匠小房 早上 陈宣礼记起来了，有人告诉他：有个漂亮女生昨晚趁周遭无人闯进花丛。 他漠然置之。 119．（闪回）中心草坪 上午 陈宣礼勃然大怒：想不到名花真的遭殃！今天梅芳，明天菊香，你剪我拗，长此以往，如何得了？得动员舆论的力量制止爱美而自私的少女的摧花行径！对了，找如如，请他挥如椽之笔。 120．（闪回）校报 笫三天 陈宣礼亲自誊写如如的新作《鲜花的控诉》。 121．（闪回）教室 陈宣礼逐班动员学生看校报。 122．（闪回）校报 陈宣礼亲自声情并茂地朗诵。（校报特写） 最后，他嗓门如大炮般、声泪俱下控诉：清晨，残枝败叶上晶莹的露珠就是我们——劫后余生的姐妹悲痛欲绝的泪珠！那位酷肖刘晓庆或宋祖英的校花，当你以纤纤十指检验你手掌的剪切力，将众姐妹的“头颅”从颈（茎）上强行拗下，用来装饰你的梳妆台时，你可曾像时时刻刻在河面上欣赏自己的美貌、变成天鹅的阿亚卡顾影自怜？你可曾比较，你的心和鲜花孰美孰丑？ 方慈善抢着朗诵自己加进去、引用文天祥的名句的结束语：痛定思痛，固何如哉！ 大家立即议论： 如如就是如如，肖像描写只有六个字、两个大美人的姓名，就传神地勾勒出采花人的容貌、身材！ 他不至于无中生有，模特儿应当在本校。 他将摧花人和以天下第一美人自居的阿亚卡相提并论，嗨，既爱又恨哩。 人群外围的司徒听见，暗叫：不好！如如信手拈来，却不知慧玲就在我校本年级。 她不知慧玲正站在更外围的板凳上，如阿亚卡般伸长天鹅脖子听得出神哩，无暇他顾。 司徒刚担心，就来事了。 一个女生无意间回头看见高人一凳的慧玲，一怔，随即向另一个女生耳语：看，采花人就在后面！ 一个男生听力出色，转脸叫出声来：校花就在后面？我没见识过呀！ 于是不少人齐齐转身，惊讶慧玲美如宋祖英，叫声纷纷扬扬：啊，就是她！ 慧玲初则浑然不解，继则恍然大悟，跳下凳来，捂住俏脸，边嚷边逃：不是我！如如瞎讲！我没采花，真的不是我！如如，你不调查，血口喷人！呜…… 司徒追赶…… 123．（闪回）校园 如如一向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和本班同学尚且不主动来往，何况跨班越级乎？校园行走，一路都有人向他打招呼，他还个“你好”等客套话。 （如如心声：打招呼的人，十个有八个，我不认得呀！） 124．（闪回）图书馆 放学后 重点中学藏书丰富，如如阅读或借科幻、哲学类书刊。 他叹息：只恨一天只有24小时，只怨爹娘没给自己一个爱因斯坦的脑子。 125．（闪回）教室 司徒婉转地告诉如如：你的文章《鲜花的控诉》伤害了一位无辜的女生。当然，她就事论事，没点明是谁。 如如不安了。如如和慈善商量，而慈善混乱中自顾不暇，讲不出个所以然。 慈善思索良久：我一向作为你的第一个读者，拋砖引玉，这次你犯无心之过，我也没把好关。潘安即便是西施同时代人，也不会如凡夫俗子当面道歉，必有阳春白雪之举。你不妨借机改变文风，写篇轻松、幽默的文章，再加个向她公开致歉的序言。 如如点头：这就写。 126．（闪回）便道 午饭后 如如碗匙乱响地走路，陈森林叫：如如等等。 如如停步、转身，忙招呼：唷，是老班长。 森林上前，拍拍他肩膀：一起走吧。如如，你可曾注意，初中四个班的学生升入本校高中的，至多凑两个班？ 如如一怔，停步：唷，如此说来，淘汰一半以上？我没统计过，只觉得新面孔多。 森林苦笑着问：这现象说明什么呢？ 如如思忖一会，拍拍脑袋说：我稀里糊涂一路升学，从不观察，更不思索，你这样一说，嘿嘿，这求学之路的优胜劣败还真是严酷的事实。 森林按他肩膀，心情沉重地劝说：如如，重点中学的学生从初中升高中，尚且淘汰一半以上，何况我校非复旦大学附中这样的绝对优秀的中学，你还“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直面高考吗？再过一年我们就要报考了，你仍随心所欲，不全神贯注于功课，反而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脑力去争口舌之利，而且应付不止一个对手，弄不好会陷身于十面埋伏的垓下，你以为值吗？ 如如跳起来：谢谢班长兄提醒，我这就发表篇轻松的吿别之作。 127．（闪回）校报 二天后 校报前人山人海。 如如站在一旁的髙凳上大声向师生宣讲：老师们，同学们，我的正文前有个小序，我为表示郑重，先向大家宣讲。前篇文章，我对事不对人，不过作肖像描写时，为节约笔墨，一时兴起，随手拈来小学的一位女同学的形象，因为她璀璨夺目的美留给我不可忘怀的印象。这是我的无心之过。如有巧合，纯属误会，我公开向她道歉，请求原谅！接下来，请大家看我轻松的告别文章《灭蚊大法》，希望博莞尔一笑。 人群外的长凳上站着养眼的一对美人。娇小妩媚的笑出声来，婀娜美艳的微笑着频频点头；两人左右手相握。 随后的二期校报，先后登载响铃的《蚊子竞技》、青草的《动物趣话》，论战结束。（校报特写） 第6集 128．（闪回）大礼堂 毕业前 （画外音：至于童话剧《论兔子如何吃掉狼》，剧本确是如如和同学们合写的，演出是团委组织的，慧玲本是文艺晚会主持人，团委书记不安排她出演角色，与如如无涉，因此，如如认为她迁怒于己，用本地话讲，是硬装榫头。 经司徒、慧玲一帮女生鼓励，又认真阅读她们赠送的励志书后，如如不但振作了，而且抽空写出剧本，生搬硬套大学生的一套，说权作毕业论文，托春寿转交团委书记。书记相当重视，将童话剧放进每年必办的、以应届毕业生的演出为主的文艺晚会。） 晚会照例在大礼堂举行。灯火辉煌，座无虚席，空档人满。 主持人慧玲风情万种，艳光照人，莺啼燕语般宣布：接下来的节目是我校才子郝如璧和同学们编写的毕业论文暨童话剧《论兔子如何吃掉狼》，毕业班师生演出。 掌声骤起，灯火暗淡下来。 灯火复明，舞台背景是大森林和山。 山洞口，一只兔子伏案疾书。 舞台一角出现一条大灰狼。 大灰狼窜到条案前，见兔子毫不惊慌，诧异地问：喂，小兔子，你不怕我吃你吗？ 兔子一脸鄙夷的神色，悠然自得：吃我？哼！你没看见我正在写伟大的毕业论文吗？题目就是《论兔子如何吃掉狼》！ 狼狞笑：想不到兔子从森林学校毕业，变成个酸秀才！酸的兔肉可不太好吃呀。 兔子轻笑，语气友好：没见识过吗？我写的论文稿纸叠起来，有一尺高哩，大部分放在洞里。我快完成，就缺个过得去的论据。洞里太闷暗，我到洞外来透透新鲜空气，也好清醒头脑，尽快完成论文。你来得正好，送我个论据吧，我一定重谢。 狼将信将疑：不吃你，我还送个论据给你？闻所未闻……呣，可以嘛。当然，我得先看看稿子，才可以证明，你是否得了上海城隍庙里卖梨膏糖的浦东说书先生的病——热你个大头昏？ 兔子使激将法了，歪头：啍！我有热昏病？也罢，可以给你看稿子。要是你看过了，拿不出过得硬的证据，会在森林动物王国里丟人现眼了呀！ 狼勃然大怒，呵斥：混账！对狼大王，你还敢从门缝里瞧扁了？！带我进去！ 兔子放下笔吆喝：跟上！ 兔子带狼走进山洞，不无担忧：你拿不出真价实货，连我也会被指责“瞎了眼”…… 一会，洞里传出狼隐约的惨嗥。 兔子踱出山洞，仍伏案疾书。 一只大尾巴狐狸蹑手蹑脚逼近。 兔子头也不抬，大声招呼：喂，狐大哥，我早看见你了。你看看可以，别干扰我写论文。 狐狸只好停下脚步，奸笑着问：喂，小兔子，你不怕我吃你吗？ 兔子抬头，撇撇三瓣嘴，不屑：吃我？哼！就凭你这点道行？靠一边去！别干扰我写伟大的毕业论文！ 狐狸诧为奇事，不由得讥刺：嗨！小兔子还写论文？见所未见……想中举吗？ 兔子冷笑着反唇相讥：相信吗？题目就是《论兔子如何吃掉狐狸》。 狐狸嗤笑：嗨呀呀！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兔子的朗笑声使狐狸不能不听：没见过？今天就让你开眼。我写的论文稿纸叠起来有一尺高哩，大部分放在洞里。我快完成，就缺个过得去的论据。洞里太闷暗，我到洞外来透透新鲜空气，也好清醒头脑。我知道狐大哥爱偷鸡摸狗，顺便等你来，以便作光彩照亮雌狐媚眼的形象描写，好尽快完成论文。狐大哥，你足智多谋，送我个乌龟摔石板——硬碰硬的论据吧，我一定重谢。 狐狸疑信参半：小兔子褒贬参半，我可不上当！展示我的桃花运的魅力四射，凭你这支秃笔？还送个论据？让我想想……也罢，天上不会像傻乌鸦般掉热热闹闹的肉片，你美化我，我给论据……交换呗，可以，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稿子，才可以否定你得了猩红热。 兔子冷笑：哼！嗯咳！不！你上学卖乖弄巧，心思用在挑逗、勾引狐姐上，写不好论文，想偷看我的，然后偷梁换柱、改头换面交差吗？莫非还想知道我智吃狐狸的办法，不是教你家族防范以逃脱灭顶之灾，便是借刀杀其他雄狐，你作花魁？ 狐狸媚笑着矢口否认：看兔小弟说到哪儿去了？我擅长于写作、演说，不过欲助你一臂之力，帮你订正错、白、别、漏字，校正标点符号罢了。 兔子忍俊不禁：凭你下三滥的功夫？呀呀呸！笑话！你是杂食类中的骗子，我信不过你！你说谎、吹牛还及格，别混充文章里手了！我对你得格外小心，防备你把我的论文改得病句比比皆是，破句俯拾即是，连我也别想在这片山林里待下去了。算了，我宁缺毋滥，不要论据！少得分总比被糟蹋好。 狐狸大怒，鼻尖红得像樱桃，大叫：哇呀呀！从来没有谁敢贬低森林里的一流学究！气死我也！我偏要看，偏要斧正，然后拿你的兔屁原稿和我的狐疑正稿，拿到北京，向启功、羨林等一代宗师讨个说法！ 兔子蹦跳，大喊：别！不准进去！不可以…… 狐狸怒吼：偏进去！ 兔子作势拦阻，狐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过兔子头顶，一溜烟冲进去：兔臂挡狐？清秋大梦！ 兔子掩嘴伏案疾书。 一会，洞中传出狐狸隐约的惨叫声。 一只豺狗气势汹汹地走来。 兔子头也不抬，气急败坏地喊：别过来！别干扰我和狼大叔、狐大哥合写毕业论文！ 豺狗放慢步伐问：喂！小兔子，你不怕我吃你吗？ 兔子放下笔，抬起头，长叹口气：烦也不烦！你吃我？哼！没门！我们三位一体写伟大的论文，挺秘密的，怎知道提防谁，谁就闯进来…… 豺狗双耳竖直了，圆睁怪眼问：你们写毕业论文，为啥防范我？ 兔子愁眉锁眼：敢作敢当罢也！题目就是《论兔子如何吃掉豺狗》。 豺狗气不打一处来，停下：小兔子想中状元还可以理解，要讲吃我嘛，痴兔说梦！ 兔子扬扬稿纸，笑容可掬：不信？论文与时俱进，马上扩容。狼叔和狐哥正在洞里修改并补充，题目改作《论狼狐兔联盟如何全歼豺狗》…… 豺狗暴跳如雷，凶相毕露，高叫：哇呀呀！气死我也！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瘦狼也好，狡狐也罢，都不敢和豺狗单打独斗；雄狮也好，母豹也罢，全对豺狗群退避三舍。疯了！全歼豺狗？疯了！狼疯了！狐狸疯了！小兔子也染上瘟疫了！ 兔子将稿纸往条案上一拍，怒气冲天：我写不下去了！看，我还没对豺狗下爪，它先自疯了！疯狗肉没有嚼头不算，说不定刚到口里，我也疯了！我马上进洞去劝他俩，说疯病会传染，别捕食豺狗了。疯了的豺狗不用护林者歼灭，自己会灭绝的。 豺狗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你们才疯了！小不点儿的素食者不值得一提！他俩呢？ 兔子义正词严抗议：我们清醒得很！他俩正在洞里写作，估计很快完成…… 豺狗大吼：闪开！纸上谈兵见鬼去吧！肉食者祖师爷找少年狂徒比划比划！ 兔子佯作慌张，回头向洞里通风报信：两位笔友，小心突然袭击！豺狗来了！你俩别吃光了，好歹给我留点…… 豺狗眼中已无兔子，只有狼和狐狸。它捶胸顿足狂吼：今天不教训两个宵小，我不是豺，是狗！不对，是耗子！ 兔子气急败坏地劝阻：豺狗大伯，大人不计小孩无心之过，别、别进去！他俩会和我散伙，这毕业论文…… 兔起鹘落，豺狗闪电般射进洞去。 兔子大笑，从容收拾纸笔。 灯光熄灭。 灯光复明。舞台上，山洞敞开。 一头雄狮坐在三堆白骨间，边剔牙，边阅读手中的一沓稿纸：小兔子不愧是寡人的关门弟子，论文写得不赖，至少打95分。这点睛之笔尤其精彩：作为动物，能力大小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你如何选择导师并致力于建设和谐社会。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舞台两侧跳出四只动物，会合狮子，一起面对台下直立，掀起头套，露出真容：狮子——唐申、兔子——司徒仁青、狼——陈森林、狐狸——方慈善、豺狗——郝如璧。 吴慧玲冲过来，当胸给如如一拳，尖叫：编剧最疯狂，本戏才成功！老师们，同学们，对不对？ 全礼堂轰然响应：对！ 如如胸口作痛，讶她力沉，不由得凝视她。一霎时，他发现她目闪泪光，贝齿紧合…… 129．中等城市的开发区招商办事处 （画外音：不出亣元所料，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本省富庶，干怀世一伙跑不远，溜到了离省城五百里的一个中等城市。 工商局和不少机关奉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民不告，官不查。工商所上门，触动了老狐狸的神经。干怀世抓住几只扑火的飞蛾，收获颇丰，“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他脚底抹油，溜之乎也。骗子一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旦组成团伙，由各种因素决定，就是打起运动战，也不会如当年的岳武穆，“八千里路云和月”，更不会如早年的四野解放军，从漠河直捣海南岛；万里长征嘛，骗子手无异自裁。大陆兴起建设大大小小的经济开发区、高科技园区热，诈骗团伙趋之若鹜。这个市赶末班车建开发区，首务是招商引资。招商办事处有个姓仝的工作人员，打出九竿子，才与干怀世沾亲戚的边，他的黑爪有处可伸了。） 大片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土地一角有幢三层彩钢板房，挂着招商引资办公室的牌子 。 挂牌的第二天近中午，干怀世就登门了。 主任喜不自胜地亲自迎出门来，握手欢迎他：欢迎！欢迎！小仝早介绍过贵公司的实力，我真相见恨晚！干总，你是第一位主动为开发区作贡献的功臣呀！ 130．饭店 不必说，寒暄过后，主任请客——签名埋单，在附近饭店小包房里推杯换盏，吆五喝六。 干怀世：主任，兴建运动、健身、休闲、娱乐、饮食服务城，必能提髙招商引资层次。当然，这非朝夕之事，有个或许较长的过程，不过只要在对外宣传品里列入此项，必能增强吸引力，加快招商引资速度和质量。主任，我当你马前卒来了。 主任：一家人怎说两家话咧？这是大好事呀，开发区和贵公司互惠互补，相得益彰。 小仝附和：这叫双赢，于公于私皆然。来，再干一杯！ 碰杯后，小仝亮杯底，不无炫耀：不瞒干叔，我们主任背景硬哩，直通市府，否则能顶这个肥缺吗？ 干怀世朗笑：我倚老卖老一回——我是慧眼识珠，就冲主任这棵珠树来，先浇灌，后乘凉。 小仝学粵人说话：干叔也向侄儿洒洒水呀！ 131．帕萨特轿车 顺风顺水，干怀世坐进自驾而来的、租赁的帕萨特轿车，看看后座一摞蓝图，喜笑颜开：协议订了，规划图到手了——主任托我去设计院改图，扩大休闲娱乐城规模并详细标注区域。哈哈！大舞台开搭了，我要演出《锁麒麟》了！ 手机响了，他接听：哈罗！水总……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下属什么都到手了……对，接着像煞有介事地替开发区改图，再出区域详图……你放心，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批大学生，我学的就是工程建筑；作为最早回乡的老三届知识青年，我跟你混的就是厚黑学……是！有你英明指引，有开发区的授权，有正宗的图纸，我会点豆成兵，剪纸成马，所向披靡！ 132．市中心气派的十八层新大厦 市中心有幢气派的十八层新大厦。 乘电梯到三楼，出门会看到块一人高的指路牌：如玉工贸有限公司恭候大驾光临——前方就是。顺箭头走五步便是漂亮的玻璃大门。门后，公司名称的金灿灿的大字嵌在海滩绿的壁上。有两位妙龄少女等候的前台两侧墙上钉着《报春花经济开发区休闲娱乐城》的彩色图。一边是平面图，标明十二区域：民俗风情村、高尔夫练习场、网球场、羽毛球馆、壁球馆、弹子房、电子游戏室、天体小浴场、桑拿浴室、健身房、棋牌室、网吧。一边是排列成十二角星状的十二张区域立体效果图。 公司的大办公室就是大会议室，一面墙钉着特大的全国地图、世界地图，对面墙钉着占据半个楼面、呈Ｌ形布局的公司房间平面图。 这天，大会议室里，西装革履的干怀世集中从全国各地招来的骗人精开会，宣布试开张。 会前，叶明问：干副总，不召朱逸尘（朱飞）来？ 干怀世答：他心太软，再晾阵子。 133．宿舍 （画外音：专干坏事的人这么样评价男人，好人如如对男人的评价不一样。） 如如在日记里边写边念：学问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诗歌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 134．如玉公司 如玉公司上午开会，干怀世大声布置：下午就放出业务风声。 135．如玉公司内 （画外音：翌日起，各地的工程公司、工程队如饿鼠蹿向这个依山傍水的地级市。） 公司的房间里都挂上廉价壁毯，铺上廉价人造草皮，吸音隔音效果绝佳，公司与承揽方的谈判第三方听不见，因此室内人满为患，公司上下昼夜开展车轮战。 干怀世坐镇副总经理室，总经理室和财务室的门似乎从没开过，骗精们偶尔对此私下猜疑。 136．如玉公司内大会议室里 晚上九点 大会议室里，公司召开移师此地后第一次神秘的总结会。 大会议桌前，面南坐北，并列三张椅子。坐在中间的是个五十来岁、相貌酷肖王心刚的大汉，左侧是个四十来岁、个子高挑、堪比王晓棠的一眼美人，右侧的干怀世显得渺小、猥琐。团团坐的是近二十个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美美丑丑、老中青的男男女女，面前放着各区域的蓝图。 干怀世干咳一声：诸位同仁，公司开张、运作一阶段了，我们该总结了。这位就是你们心目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天生的领袖——水总；那位就是我们的财务总监——天生丽质、精明强干的密女士。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的龙凤配。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们——高智商的群英聚集到水总麾下，到新的根据地大展鸿图，施展本领，要打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我要问兄弟姐妹们，有人中龙凤领导，有信心吗？ 大家齐呼：有！ 干怀世：前阶段我召集旧部，招贤纳才，其实只是作为副总经理做前期工作，负责日常运作而已，关键时刻、重要场合，即要震慑对方、决策必杀大局时，水总伉俪才会出场。经过十天的试运作，公司达到了“明灯高照，飞蛾扑火；诱饵飘香，饿鼠争食”的目的。从明天起，公司全体成员要投入新的战斗了。玉帐分列，金笳劲吹。现在，请大帅指示。 干怀世带大家鼔掌。 水总双手举起，又往下一压，全室安静。 水总开口了，声音震得会议室“嗡嗡”作响：同仁们，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本人没有背景，岂敢举旗振臂？你们这个分公司只是我的棋盘的一角罢了；不过务请放心，大树底下好乘凉，太阳底下得光亮，你们跟着水某人，也算是秃子随了月亮！我们都是道上高层次、有修为的人，闲话休提，归根结蒂一句话：如炬金睛觅猎物，如簧巧舌卷金山。谁想做扒手、小偷——靠边；谁愿当江洋大盗——上山！这次我让干副总投资二百万元，得到开发区的全权委托，既有开发区的总图、总规划，又有正宗设计院的局部、细部蓝图，经得起咨询、探问直至调查。你们大胆地甩开膀子往前走，往前走哇！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我们要学古代神话中的龙伯，要钓就用大象钓饵抓背负神山的巨鳌！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骗，骗，骗，局中自有黄金屋；诈，诈，诈，坑中自有颜如玉；这，就是公司的名称——干副总侄女名字如玉的含义。祝大将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完了。 骗子们激动、兴奋，目光一齐射向昨天刚报到的干如玉。丑女一时似乎蜕化成美人，竟忘了给水总鼔掌。干怀世和密女士的掌声惊醒白日梦中人，掌声才稀稀落落地响起来。 干怀世等掌声平息，站起来：我讲明几点。第一．无论对方吃势多重，如要求自建自营各种场所，还是对方小心谨傎，如只愿承包工程，我们一律认真接待，不可厚此薄彼。第二．对方凡买休闲娱乐城全图的，收“成本费”二十万元；买局部项目图的，收“成本费”三万元；来者不拒，多多益善，重复收费，全开正规发票，概收现金。这样，不伤对方元气，对方也找不着发难的由头。第三．凡“贿金”，无论面上得的，还是私下得的，一律上交如玉，再到月底返回四成，决不准隐瞒、私吞、私分，违者按行规和本公司条例严惩不贷！第四．除内部两情相悦外，不准沾女色、男色，绝对不允许私占，以致坏了全局！第五．大家放心，这开发区的底已经摸清，是某几位领导违规立项的自留田，因此豁散了也不要紧；当然，东窗事发，集体扯呼，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但是严惩逃兵、自首者、变节分子、叛徒及其家人！第六．密女士全面负责财务，不定期来检查。第七．非大事、大局水总不会出面，大家也不要打听水总行踪。水总掌控全国，还在巩固其他根据地，开辟新战场，要水总大驾光临，只可找我。现在，水总要返回大本营，大家欢送伉俪！ 水总夫妇起立，向大家拱手齐呼：伙计们，冲呀！ 137．大课课堂 如如出生在书香门第，自小接受传统的伦理教育，表面无所忌讳，内心相当保守。他心灵的真空有待填补，他要寻找适当的刺激，因此那堂课他借题发挥。他似乎与他的时代脱节，以为女生不会响应，孰料不但有人挺身而出，而且是美得令人心悸的慧玲。势成骑虎，他只能一条黑跑到底，胆大妄为。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一向忌惮从小学起就当干部的慧玲，她大庭广众下的一吻其实不啻一记对他伦理观念的重拳，给他以与司徒两情相悦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对她的既定方针是敬而远之，因此他很快写好歌词，第二天下午上大课时交给她。至于唱歌，他一向好，何况是合唱，不必多讲。 如如忘了不少作家多次说过的话，即女人是感情型的。慧玲看似轻率的一吻其实是多年情感的爆发，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一向循规蹈矩的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138．校园小道 傍晚 （画外音：俗话说，小伙追姑娘，隔着一堵墙；姑娘追小伙，隔着一层纸。无论男女，情窦一开，剎不住车。豆蔻年华，才貌双全的姑娘当前，小伙子极少不心猿意马的。如如理智的装甲如竹中空，不堪一击。） 如如为压制内心的莫名其妙的波澜，独自蹀躞在校园小道上，看世界魔幻现实主义经典小说《百年孤独》。 忽然，他耳畔响起娇叱：站住，如如！ 他吓一大跳，书也掉了，定睛一看，大叫：呀，吴慧玲！吓我－跳。 她佯嗔：我们这代人确实缺少礼仪之邦的传统教育，看，有个大学生，还是翘楚哩，我叫他小名即西方人的爱称，他却连名带姓直呼我。 他手足无措，嗫嚅：我、我……慧玲，慧……不，玲，玲玲，玲……不，慧，慧慧…… 她朗笑着奚落他：哈哈！一向能说会道的如如也对“五·四”时代文人，尤其文学大家对挚爱的女性随心所欲的昵称无所适从了。就叫我名字好了，我们这地方都这样呗。伶牙俐齿哪去了？ 他直勾勾读她勾魂摄魄的丹凤眼，轻叫：慧玲。 她弯腰捡起书塞到他手里，紧握他的手，娇笑：嘻嘻！走路看书，心无旁骛，真是个书呆子！小学里还自诩好汉哩，美人一声唤也一哆嗦，还好掉书而已，没丢魂落魄。 四手交握，他身体真的哆嗦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美人主动进攻。 她心满意足地在心里计数，一分钟后才放开手，从紧绷丰臀圆腿的牛仔裤的口袋中掏出只信封塞给他：才子，把书换成信看。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 他目送她，她曼妙的身材和猫步般的走姿激起他心头阵阵异动。 见她转弯了，他就近找条石凳坐下，从不封口的信封里抽出二张纸来。 （特写）一张是入团申请书。一张写着娟秀的字：无所逃遁的如如，你至今不是团员，不太好吧？马上写好申请书交给我！祝才子进步。 盯死你的人 他喟叹：入团？不如说入你彀中！ 139．女生宿舍区 星期日 女生宿舍区树丛边停了一辆沃尔沃轿车，竖块写着征婚启事的广告牌：有房有车，事业有成，大款征婚；才貌双全，学业将成，美眉应征。另一边的三张折叠椅上坐着三个男人。中间的不到三十岁，相貌俊朗聪慧，透着精干，尽管坐着，但是估计身髙1米80；两侧的中年男人穿着和气质不俗。 中年男人站起来吆喝： 我们老板有两套四室三厅双卫的房子，这辆车也是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我们老板真心实意寻找生活伴侣、事业帮手，欲与另一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最好，先到我们公司上班，互相熟悉、适应，再自愿拍拖。 慧玲和几位女生款款飘来。 大款看见，眉开眼笑，一挥手，助手加劲吆喝。 又有几位髙年级的女生闻讯而来。大款手往下一劈，蝉噪立止。 慧玲走到主仆跟前，俏脸一沉，柳眉倒竖，厉声斥责：你们干什么呢？瞧扁我们吗？有钱又怎么样？难道嫁人必冲财主？ 老板双眼发亮，站起来向她作揖，情真意切，朗声：精英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我在大学校区做生意有十年了，事业略有所成；旁听课程也有多年了，成人教育的本科文凭也拿到了，可是一直找不到中意的终身伴侣，因为要找位有才有貎、心地纯洁的姑娘太难了。这两位兄长一直助我创业，建议趁双休日在不干扰高智商的姑娘求学的前提下，到高等学府来征婚；说是这些年来，大学生就业日益变难，这样可以一举两得，就是双方各得其所…… 女生们如群喜鹊啄人，向他发起总攻： 赶紧收起那块征婚牌！你以为人人都爱傍大款吗？大学生丟不起这人！ 赶紧走吧，不要用铜臭污染校园了！ 我们的任务主要是学习，别耽误我们读书！ 本科文凭是买来的吧？别猪鼻子插葱——装象了！ 呸！要买文凭也不舍得花钱，寒酸，碜人！怎不去买澳洲、拉丁美洲的名不见经传、办在荒漠里、工棚作校舍的所谓“大学”的文凭？ 走！再不走，我们要叫保安撵你们了！ 大款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大声讨饶：得！得！我服输、投降！ 女生不起哄了。 大款哭笑不得：天仙们，请恕我唐突。我不该摆阔，得罪你们了。说实话，要不是当年家庭突发重大变故，我不会高二辍学，早考上名牌大学了。我一向尊敬和羡慕大学生，只能抽空自学，考上成人教育大学后也自学为主，总算拿到文凭。既然大家以为我买文凭，看扁了我，我这就撤退，只要天鹅们别视我为癞蛤蟆就可以了。 慧玲点头：这还像话。走吧，别自讨没趣。 她转身便走，女生们纷纷跟着走了。 他目送慧玲，动弹不得，称赞：天生尤物！ 见女生走远，他和助手收起招牌和躺椅放进车后备箱，放二盒名片在石凳上，挥手：走吧。就是娶到了，我也只配当女王的弄臣。唉，江湖流传的话是不错的：宁养全职太太，不娶女中豪杰。 三人钻进轿车，绝尘而去。 慧玲听见引擎响，返身折回，女生们也纷纷返回。 慧玲拂石凳欲坐，发现了名片，拿起来走向张开大嘴的青蛙造型的垃圾筒。 一位女生叫：先别扔名片！这人不是坏人。 另一位女生也叫：这老板还算诚恳。名片与其扔掉，还不如大家分了，或许有用。 人手二张，一盒也没分掉。 女生散尽，慧玲取了一张专注地看过，随手放一边，闭目养神。 她耳畔响起如如悦耳的中音，她故作闭目姿态，享受他以富有磁性的嗓音念珠玑文字：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同的年代各具特色。50年代，饭量大、力气大、嗓门大、拳头大、脚板大；胳膊粗、声音粗、肉皮粗。70年代，脑袋大、贡献大、脾气大、年纪大、牢骚大；感情粗、心思粗、食物粗。90年代，排场大、胆子大、面子大、房子大、大哥大；言语粗、品位粗、链子粗。新世纪嘛，学问大、架子大、规矩大、门路大、精神头大；腰腹粗、脖子粗、喘气粗。 她抬头睁眼，抛出一句话：愤世嫉俗新人，不食人间烟火。 他坐下轻笑：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 她将二个名片盒塞进裤兜，轻拍小手，然后向他伸伸小指，揶揄他：男人有四大窝囊：小秘被撬，老婆被泡，赃款被盗，伟哥失效。 他一怔，摇头：一位入学不久的女学士何以练达至斯耶？ 她得意地撇撇薄薄的、红润的瘪嘴唇：女生向来比男生早熟，你嫩哩！男人还有四大惹不起：喝酒不吃菜，光膀子扎领带，乳房裸露衣服外，自行车骑到80迈。 （她的心声：除初中这段空白，我从小学四年级就琢磨他，知道他天资聪颖，恃才傲物，眼睛往往移到额角头，逞强好胜，只要和他斗怪争奇，容易亲近。） 他果然不买账，雄心陡起，和她斗嘴了：因为男人粗心，所以女人贴心；因为男人专心，所以女人放心；因为男人花心，所以女人伤心；因为大款真心，所以才女动心。 她就盼他动醋心，轻笑着挑衅：怎样？又想如二年前在校报上那样斗吗？奉陪。好，先打嘴仗：人生无须惊天动地，快乐就好；友谊无须甜言蜜语，想着就好；金钱无须车载斗量，够用就好；朋友无须太多，聪明就好。 （他猛醒：不可恋战！） 他向她作揖，赔笑：小生不想打口水仗——人已长大；响铃只知盯人——心也变小。唷，你有封信掉脚下了。 她秋波流转，娇声命令：还不表现绅士风度？快快拜倒石榴裙下，双手呈上！ 他才不干哩！他保持坐姿，加大弯腰角度拣起信，单手送到她手中，趁机捏把小手：牛仔裤非裙也，不可拜者；握剑手权代鸿雁足矣。 第7集 140．女生宿舍 星期六 女生宿舍只剩慧玲。其他姑娘各奔该去的地方。 她打开搁在上铺的皮箱，拿出几封信，环顾宿舍，遥望窗外，皱眉自言自语：同舍的姑娘各奔该去的地方了。当年，才子班里多少女生巴不得收到他的情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脸！好在奶油小生尚处蒙昧，还没开窍，不解风情，给我留够时间。嘻嘻！只有公主能敞开王子心扉。这不？一吻，一送信，姜太婆软钩子钓子建大鱼哩。也罢，才子的墨宝非留不可。 她抽出信看起来，响起如如的朗诵声：高中时代，爱情是奢侈品，少数人拥有得起；大学时代，爱情是日用品，没有，显得寒酸…… 她“扑哧”一笑：他学《资本论》中毒了。哼！对团干部班门弄斧？！回他封信，叫他知道深浅！ 她伏案疾书，响起她的朗诵声：市侩，你给我听着：女生大一时急着找男朋友，是因为刚“解放”，要尝新鲜；大二时急着要男友，是因为终于发现，大学生活是多么空虚、无聊，“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大三时急着找情人，是因为校园里阴盛阳衰——和祖辈、父辈背反，身边的东施都伴有焦大了，自己非攀比不可；大四时私订终身，往往是购买长期饭票，或者寻找跳板。本姑娘纵不及西施，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我的新鲜不是凡夫俗子可尝的；我学习挺紧张，还有社会活动，一寸光阴一寸金；校园虽小，却集结了太多的祝枝山、孔乙己，不养吾眼；你嘛，一介穷酸，貌若潘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是比尔，也非伯虎，既换不来长期饭票，也须自寻跳板。罢也！自己落荒，鼠窜去哉！ 141．男生宿舍 星期六 如如看过她的回信，失声大笑，发狠：来而不往，非礼也！ 142．图书馆 （画外音：从此，两人或送信，或传条，或斗嘴，你来我往，调侃不休，舌战不息，要决高下，欲争短长。他俩越斗越亲，越争越热。令人不解的是，校园无数对恋人中，他俩是异类，似乎是封建制下的迂男腐女，从不越雷池半步，不接吻，不拥抱。他至多拉扯她的手，反而是她难得地擂他，有时扭他的酒窝儿。） 慧玲走出图书馆，见如如装模作样往里走，嫣然一笑，明知故问：哟，刚才看见你抄录好什么妙文，才走出门，怎么又回头了？ 如如假痴不癫答：忘在里边了，得找回来。 对话： 什么好文章？ 是大才子郝伯虎写的信。 江南风流才子姓唐呀。 时至今日，念他人好（郝的谐音），冠之名前，权作姓也。 写给谁看？ 大美人吴西施。 史传四大美人之首，并无此姓耶！ 出生越地，长居吴国，而华夏民族，往往以地名作姓，故称之。 原来如此。我拣到了。 失物归主。 她摸衣袋、掏裤兜，慌张地叫：啊哟！掉了！还好，我看过了。 他将她一军：显示你的记性——背！ 她俨然摆好当年报幕的身姿，朗诵：高尔夫球杆深爱乒乓球，表达爱意，遭到婉拒，大吼：“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乒乓球胆怯地解释：“俺妈说了，鹰钩鼻子的男人怕不是好东西。”球杆豪迈地讲：“偶是古今中外史无前例的忒好的宝贝，这鼻子金贵哩，一扬，击中近在眼前的要害，远在天边的名利立至。”乒乓球畏惧地说：“俺怕你也把俺这么来一下。”…… 他马上作挥打状，凑近她的俏脸：目标远在天边，球技精湛的高手眼中，却近在眼前。 她直视他的俊脸，秋波流转，柔情满目，话锋突转：才子，你好意思独自跟人尝试贵族运动，体味极品人生吗？ 他猛醒，惊讶地问：你祖上是明朝东厂的锦衣卫，还是蒋家王朝的江山帮？ 她双手叉腰，戏谑：要严刑逼供，你才原形毕露吗？ 他举双手叫：无此必要。你借题发挥，拨草寻蛇，心计何其深沉！ 她作利剑架他项间状，吆喝：王子今天才知公主厉害？大开国门，迎本女王入殿！ 他作遵命状，响亮：喳！ 143．校园僻静地方 映帆家 （画外音：如如和映帆意识到，如武则天当年评论东都洛阳城里“无秘密可言”，大学校园内也没有长久的机密，同学们知趣不讲，慧玲则点破而已；反正上大三了，敞开家门罢了。） 如如干脆同时组织两个宿舍的室友，双休日或在校园僻静地方利用练习器，或去映帆家，使用日式练习罩，学打高尔夫球。映帆当总教练，如如负责纠正姿势、手法。 慧玲尽管姿势优美，仍缠住如如手把手地“教”。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一个拥软玉闻温香，一个鸟依人藤绕树，逗得室友们眼乌珠几乎冲出眼眶。 144．映帆家 如如和室友们热火朝天地在映帆家练习，映帆在小圆桌旁喝茶。慧玲有点气喘，也走过来坐下。 映帆打个响指，自有人给她送来咖啡。 她品口咖啡问：映帆，你以前－直“闷声大发财”，和如如封锁消息，现在为什么不隐瞒你的背景了？ 映帆啜口茶，认真地答：尽管纸总包不住火，但是我俩原打算拖延到毕业才在圈子里肯定某些“小道消息”，由于你的缘故，我俩决定与室友共享快乐。 她娇笑着问：嘻嘻！我的面子这么大？ 他严肃地表态：士为知己者死，如如是难得的人才，更是我的挚友。世间难欠的是美人情，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帮他，他才不至于辜负从小才貌双全的校花，不过，我的背景到此为止，再不可扩散了。 她也严肃地表态：我会守口如瓶，正如守身如玉。 145．如玉公司小会议室 （画外音：骗子团伙大张旗鼓，工程人员饿狼扑羊。） 这天，小会议室里，干怀世和叶明为一方，一家建筑装饰公司的思副总几人为一方，围着椭圆形会议桌看图纸。 思副总问：干副总，我身为技术副总，凡事凭图纸说话。这个高尔夫练习场，我按你们的区域图计算，占地15000平方米。挺标准的球场为何没有设计图呢？ 干怀世答：思副总知道，高尔夫运动对大陆来说完全是新兴项目，文化大革命以前是禁止的，现在也严格控制。这么个地级市，当然，江南的地级市实力相当于一般地方的中等市，明的上报这类项目，肯定不会批准，弄不好还会影响其他场地的立项，因此在规划总图上存心不明确标示，局部图上才明标。再说，正规的十八洞标准球场投资至少上千万美元，谁敢下注？我们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造练习场，既绕过审批，又由于投入不过几百万美元，容易招商引资。练习场加上简易果岭可让一般人过瘾了。开发区哪来这么多资金？又该造哪种格式的呢？请洋人设计，他们不屑一顾；请台湾地区的设计师设计，他们要价不低，又百花齐放，莫衷一是，因此开发区决定，谁承包经营，谁设计、建造。这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体现中国特色。 干怀世现贩现卖的技术经既镇住了从不接触高尔夫运动的思副总，也吊起了他的胃口。他马上表态：我们公司嘛，不超过一亿的资金立马可取，也有耐心等十年八年收回投资，当然期望自行设计、建造、经营，不过，从事技术工作的人从不会不懂装懂，都脚踏实地，因此我声明，本公司从没有造过高尔夫球场，更不懂如何经营。 干怀世微笑：我既敬佩你实事求是，也笑你过分谨慎从事，更看清专门家的思维局限通病。谁生而知之？都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呀。我们可以带你们去省城的球场，向管理高层取经。当然，一切开支，包括疏通环节、咨询等，贵公司承担。 思副总诧异地问：还要疏通？ 干怀世揶揄他：你以为逛公园吗？这类贵族运动、高层社交场所，你在门口垛钱，保安也不准你进去，除非你手持一张80万元的会员证。 思副总目瞪口呆，又不甘于人后，脖颈一硬，大话出口：我懂了，开支不在话下。 146．副总经理室 半夜 （画外音：干怀世是个无师自通的优秀导演，思副总扮演了崖岩之流的角色。他们不同的是改视察、评估业绩为参观、讨教，相同的是吃喝玩乐、“索贿”，小插曲是骗子手上交红包时发牢骚。） 半夜，骗子们上交红包给干如玉，干怀世就一句肯定的话：好，原封不动。 叶明忍不住发牢骚：干副总，这不消说得，铁的纪律出岳家军。思副总之流接不到此工程，自会接到彼工程，钱源源不断。我们呢，打一枪换个地方，诈骗非实干，常常断流，私人也该截留点作积累吧？猪八戒大耳朵里也有私房钱哩。 一个中年男人附和：我原来是工会工作者，厂一倒，我没有一技之长，谁要我？浪迹萍踪，妻儿老小嗷嗷待哺。事出无奈，不然谁干这嘴皮营生？走钢丝久了，说不定哪天掉刀尖上。 一个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抱怨：人常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何况大男人常年“阿叭拉咕（印度语“流浪”），谁熬得住？已成家的还要担惊受怕——家里红杏出墙否？干副总的规定是对的，这风月场的小姐碰不得，染上一般性病也算了，沾上艾滋病，啧啧，等死了。我看呀，当年日寇随带慰安妇，现在荷兰人建红灯区，都有道理，有防范措施。大陆上呀，这方面半明不暗，有“髙危人群”，更有“髙干（高度干涉艾滋病工作者）”队伍。我们如何熄火消磁呢？ 干怀世的抚慰显得苍白无力：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何况我们是空手套白狼哩。忍字头上一把刀，心中自有大目标呗。 叶明顾干如玉而言他，涎皮赖脸地建议：干副总，至少招一个稍微会耍嘴皮子、模样过得去的内部接待小姐罢。 干怀世苦笑着反诘：公共情人？如果男人按年龄分段，怎么分？又怎么招？费用从何而来？公司出钱，必然争风吃醋；按人头平摊，难免有人要“吃白斩鸡”。你说行得通吗？ 见大家哑口无言，他轻拍桌子：有水平的内部消化，没水平的自我消解，看各人的造化了。 147．最豪华的酒店 参观过球场，两伙人从省城回地级市，在最豪华的酒店包房，闹个杯盘狼藉、汤水淋漓。 干如玉拿餐巾纸擦过阔嘴，评论：高尔夫球场餐厅的价至少是这儿的三倍。 干怀世眨眨三角眼：贵族运动场所嘛，开天价是顺理成章的。要是思副总造就练习场经营，这把伽马刀宰起有财有势、挥金如土的主来，嗨，狠多了，快多了。 大家会心地大笑。 干怀世言归正传了：思副总，休闲度假城里就数练习场层次最高，经营效益最好，是重中之重。这块肥肉若按常理，自然开发区自己吃，关键是这帮乡巴佬不知高尔夫为何物，水总又手眼通天，这些官僚才忍痛割爱。思副总，你说是吗？ 思副总点头赞同：正是，正是。 干怀世第一层推进：话说回来，只要去过高尔夫球场，这帮泥腿子想法立马就变，甚至穷凶极恶，不反悔也会节外生枝。 思副总当然有不同意见：他们既然放弃在先，就不可啃咬在后。 干怀世摇头：古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至少要分杯羹吧？因此从市级领导到开发区普通工作人员，非摆平不可。 思副总如梦方醒，直截了当：明人不说暗话，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干怀世举手作八字。 思副总喜出望外，问：8万？ 干怀世苦笑着奚落：棒棒糖？打发孩子？ 思副拿起餐巾纸擦额角，假痴不癫问：总不至于要80万？ 干怀世第二层推进：最好100万！ 见思副总嘴唇蠕动，叶明放火了。他语带讥刺：怎么啦？摸透练习场造价至少3000万，区区100万还不舍得？ 思副总又擦额头了，苦笑着解释：非也。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的道理，圈子里谁不懂？问题是练习场已超出一般建筑范围，不要说这几天走马看花，就是花一个月辰光下马赏花，我们公司这方面的技术也未必登堂入室，目前只拿得下会所和发球台。 见他以退为攻，叶明存心要他拔着自己头发离开地球，便使出捧杀技：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思副总尽管学有所长、术有专攻，仍如此实事求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佩服！佩服！球场就难倒本省业界的权威人士了？我真为前辈扼腕痛惜，恨不能仰天长啸！ 思副总连连摇手：哪里？哪里！叶部长别放我到炉火上烤了！万宝全书还缺角哩。 干怀世朗笑了：这区区小事难住技术老总？哈哈哈！问这世界上，谁是万能的？国家间尚且或购买，或引进，或窃取，或抢夺，何况并不深奧、不过陌生的高尔夫练习场建造技术、管理制度乎？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思副总恍然大悟，问：你的意思是走捷径，向练习场高管层尤其工程部下手？ 干怀世第三层推进，击掌解释：对了，暗买。 思副总深谙行业内情、潜规则、黑幕、竹幕等，提出疑问：高尔夫运动既方兴未艾，又步履维艰，哪家球场老板会卖技术性、商业性机密，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我理解你指的是向高管买。他们私卖了，还待得下去吗？当然我们可以连人带货一锅端，干脆邀他们来新球场工作，但是他们肯放弃省城的优越性和高薪，到五百里之外的小地方出家——当僧尼吗？ 干怀世击掌称赞：好，不愧是智者，找到拐点了。 思副总与骗子手的思维是格格不入的，他疑惑不解，问：什么？ 干怀世解释：开发区的练习场其实仅供进驻的厂商及其关系户的人以及追逐潮流、及时行乐的人娱乐，与省城的专业球场既是飞机下吊大煠蟹——悬空八只脚，更无利害冲突，对高管的要求至少降低三级，省城的人对于暗卖技术和管理，何乐而不为？又何须挖过来？ 叶明恰到好处地吆喝：高屋建瓴，一语中的。 思副总终于开窍，点头：这就存在喑买的可行性和可操作性，而且无副作用及后遗症。 干怀世第四层推进。他问思副总：一般建筑设计费占土木工程总造价比例几何？ 思副总答：3％到5％。 干怀世明知故问，只为拔髙。他以指击桌：不错。高尔夫球场的设计强调创意和高贵，至少8％，即这个球场设计费至少250万。 思副总反而镇定了，老吃老做地问：找横路君代呢？ 干怀世图穷匕首现，胸有成竹，答：我未雨绸缪，早商量过了，全套——包括一切必要的现场指导，半价，120万。 思副总是老江湖了，尝试难得违反一次潜规则。他装傻问：切入点何在？ 干怀世正色答：恕我无可奉告。双方来往十年，有些事，思副总懂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你只管捧钱，我只管操作。 思副总又以守为攻：兹事体大，不急，我们得回公司权衡，由老总拍板。 叶明唱逼宮戏了。他无中生有：看在这几天朝夕相处的份上，我们暂缓同看中这块肥肉的其他公司接触。三天，思副总，不可议而不决、久假不归。 思副总毅然决然起立，举起右掌大声表态：好！成交与否，三天为限！ 干怀世起立，和他击掌，腰际却响起悦耳动听的《欢乐颂》旋律。 他掏出手机看看，向思副总打招呼：失陪片刻。 他边向包房外走边接听，逐渐提高分贝：喂……哪位……你杂音太多……喂，响点呀……嗳，是小牛呀……你说……大声说呀……什么样……嗬，拿二个亿不成问题！呣……实力确确实实雄厚……不要着急，先拖拖再说……什么？快顶不住了……总有个先来后到嘛……顶二天再说！这是死命令！怎么搞的……不要囉嗦了！挂了！ 思副总他们听力倶佳。 148．解剖课 （画外音：过来人往往说，恋爱不可太久。以前大学明确规定不准恋爱，颇有道理。原因一言以蔽之曰：夜间活动。 干怀世视诈骗若玩弄女性，讲究速战速决。如如没有人指点，要吃二遍苦了。 慧玲同时读医科 ，毕业后两头都可应聘；即使吃技术饭，自己懂得医道，不会挨医院、医生的温柔一刀。） 她终于轮到上解剖课了。 副教授带十五个学生走进准备室。两个助手早等着。 五条狗被约束住，除头、尾、四肢，身体的毛被剃光，显得有些滑稽。一条狗有些臃肿，步态有点迟钝；其他狗眼神充满仇恨，它看人时显得温顺，甚至有乞怜、讨好的神情。 助手汇报：副教授，这群狗的质量差些，是从农村买来的土狗。 副教授：一般实验嘛，它们只是生命而已，在这些未来的优秀大夫手里为许多人的生命作贡献罢了。强弱也好，黑白也好，它们只是供大学生学习临床基本技能操作而做活体实验品。 助手：好，我俩马上做解剖前的准备工作。 副教授带学生走进解剖室，郑重其事：今天的学习内容就是切开与缝合，就是说，每位同学要学会怎样在教具——活狗身上操作，先由外向里切开，再由里向外缝合。程序听起来简单，学起来有难度。医生尤其外科医生不是好当的。你们三人一组解剖一条狗，名单早拟好，狗和解剖台也指定了。 很快，穿白大褂的二男一女学生组合面对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的狗，跃跃欲试。 副教授指导：首先向狗腿注射按体重计算的规定剂量的麻醉药。这个剂量是经过无数次实践确定的，少了，狗非常痛苦；多了，狗中毒，彻底麻过去。按事先分配的开始吧。 大学生们抓住狗，利落地注射麻醉剂，然后观察。 四条狗很快变成醉狗，歪歪斜斜，滑滑跌跌。 慧玲一组分配到的是那条胖些的狗。麻醉剂似乎不起作用，它挣扎着不倒下，望着三人的眼神由温顺变成乞怜，还讨好地摇尾巴。 慧玲歪头观察：这条狗最重，见效慢，等。 不多会，四条狗倒下，很快不动了。胖狗似乎有抗药力，仍用四肢撑住微微颤抖的身体。 见四条狗先后被抬上手术台，慧玲只好找老师。 副教授走来看看，皱皱眉头吩咐：它胖，再打一针。我先指导解剖去，有事再找我。 补打一针，狗仍不倒下，抖动，看人的眼神里明显有了悲哀，尾巴摇得更快了。 一组学生手脚快，已在狗身下垫好手术毛巾，盖上手术洞巾。 副教授命令：作无菌消毒！ 慧玲叫：老师，老师，你来看看！ 副教授走来，略略弯腰观察，有点吃惊，自问自答：奇哉怪也！莫非像少数人天生会喝酒，它天生有稀释麻醉剂的能力？ 后面一组学生喊：老师能不能来看看？ 副教授无可奈何地吩咐：也罢，再给它一针。 她走开了，慧玲又打一针。 一会，狗四肢抖索，四爪紧抠大理石板间的狭缝，左右晃几晃，还是撑住了臃肿的身体。它抬头看人，眼睛放射出强烈、充满痛苦、迷茫的亮光。 三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慧玲信心锐减，轻声叫男生看着，找老师去。 她急急走过三个手术台，见同学们已剖开狗身，将锋利的手术刀划向深处。 老师正教学生穿针引线，回头问慧玲：狗怎么啦？ 慧玲故作轻松，冒出句俏皮话：万里长城永不倒。 副教授惊讶莫名，吩咐这组学生继续程序，跟慧玲回来。 狗仍定定站着，双眼开合，已无光彩。 老师不胜迷惘，揺头：不可思议……三份剂量对它不起作用？我从未见过…… 慧玲难得畏缩地请示：要、要不要再、再打、打一、一针？ 老师毫不犹豫，否定：不！再打，它非死不可！ 又有人叫：老师！老师…… 老师听而不闻，点头又摇头：奇迹！奇迹！三针哪！可麻倒三、四条一般的狗哩！ 那边学生的叫声是欢快的：老师快来看呀！老师，我们成功了！ 老师猛醒：不好！这台再耽搁，这堂课上不好了！不要考虑了，把它抬上手术台！男生抬，女生开。 狗拼命抠石板缝，三人把它提到台上，七手八脚固定四条腿。它猛地张开眼睛，瞪得滚圆，眼神里全是绝望。 三人下意识地后退，心跳加速。 慧玲娇呼：走程序，上！ 三人上前垫毛巾，盖洞巾。 狗闭起眼睛，肚皮急剧起伏，剧烈的心跳声撞击三人的耳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慧玲叫：无菌消毒！ 老师回来指导。 慧玲终于拿起手术刀，按老师的指点，随着狗肚子的急剧起伏，一层层地切开皮肤，划开肌肉，再打开鼔鼔凸凸的腹腔…… “啊呀！”她一声惊呼，手倏地举起，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到石板地上，余音传向远处。 她带哭音惨叫：作孽！ 师生惊呆了：血淋淋的腹腔张开，六只小小的狗崽暴露出来。它们看似温柔、可爱，但是松弛、瘫软，双目紧闭，毫无气息！ 慧玲双腿颤抖，“啊”地惨叫着后仰欲倒，两位男生忙扶住。 老师恍然大悟：六只狗崽没有痛苦挣扎的样子……对，它们不可能感到痛苦！过量的麻醉剂没有将母狗麻倒在地，那是伟大的母爱的一种本能的信念给予它神奇的力量，但是妈妈阻止不了麻醉剂在体内迅速渗透、蔓延，彻底终止这些小生命的发育、出生过程！啊呀呀！我早为人母，我今天做了什么呀？！ 慧玲只觉得老师的话如重拳猛击小腹。 老师不由自主瘫坐到地上，双拳擂自己的头，歇斯底里大叫：我是刽子手！我是法西斯！我、我……不配做母亲……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呀？我…… 十二位大学生闻声聚拢，都被这惨绝人寰的血淋淋的场面惊呆了。 手术台上的母狗毫无气息，纹丝不动。一会，它眼睛张开一半，两颗很大的、浑浊的眼泪滚动、滚动，终于流出来，顺着毛茸茸的双颊慢吞吞地滚、滚，滴落手术台。 十六人的眼睛湿了，泪珠出来了，先是一滴一滴，后是二滴二滴，再是如断线的珍珠…… “砰！”门被推开，两位助手冲进来，焦急地问：副教授，怎么啦？ 副教授一跃而起，声嘶力竭大喊：你们怎么检查的？临产的母狗也看不出，叫我们大开杀戒，连胎儿也不放过吗？ 助手惊愕地止步在手术台前，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嗫嚅起来：这、这、这……副、副教授……我、我……我们…… 副教授双手擂自己丰满的胸膛哭叫：我怎么也不查一查？！我枉顶了这顶学位帽子！ 慧玲猛醒，尖叫：谁买来这个伟大的母亲啊？！ 大学生们嚷开了： 谁昧良心赚这个钱呀？ 除非偷来的才会卖大肚子狗！ 难说，也许主人急等钱用，自己卖的。 你不懂农民与狗的感情……我知道了，采购员自己偷鸡摸狗！ 149．实验室外 （画外音：慧玲既为攻克致妈妈早逝的遗传病，又为不输给司徒仁青而报考医科，并追随如如而报考这所综合性大学读双科，用心可谓良苦，没料想目睹了畜生的伟大的爱，灵魂被深深震撼了。） 走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实验室，慧玲仍怔怔忡忡，步履蹒跚。 150．床 夜 晚饭也没吃，慧玲很早上床。 她恶梦连连，几乎通宵未眠。 151．女宿舍 晨 慧玲起身后，胡乱漱洗。 她坐下沉思（心声：我既然见识了生命的强韧和脆弱，更了解了生命的孕育和夭折，自然想起亲爱的妈妈。医生的结论是现实而冷酷的，隔代遗传的病因在妈妈妙曼的身体里特别猖撅，妈妈只有不生育才能够保持较长的寿命，阻隔母系一支的遗传病，可是，妈妈不愿斩断吴家的生命链条，毅然生下了我，以致不到四十岁就含着对爸爸和我的深深眷恋撒手人寰——双手紧握我俩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了，和一切生命一样，人类的根本责任是生儿育女，延续种族；人，求学也好，恋爱也罢，结婚也好，都是序幕、过门，生儿育女才是正剧、故事，女人如果不生孩子，就不是完整的人。爱情在感情的王国里浪漫地流淌，汹涌地冲突；理智在思维的城堡中清醒地考证：爱情美不可言，婚姻乏善可陈。我能给予后人伟大、细腻、坚韧的关爱吗？这首先指的是，如如身体里潜伏的缺陷基因和自己身体里潜伏的致命基因结合，不可能如代数的“负负得正”，只会导致不可逆料的、可怕的后果。生下这样的后代是造孽呀！从小学三年级起，我就瞄牢如如，也不知是磁石吸铁，还是铁吸磁石，反正成年后，觉得爱恋多于征服，亲近感大过占有欲。我从没如此深入地拷问自己……我只觉得自己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灵魂似乎飞出身体。） 她烦闷、迷惘、徬惶、焦躁…… 第8集 152．图书馆 慧玲没心思吃早饭，自觉眼皮浮肿，不宜在教室这类大庭广众出丑，便上图书馆。 孰料她低头看见的是血淋淋的、剖开的狗腹和六只了无生气的狗崽，小小狗崽还缓缓睁开翻白的眼睛，流出苍蝇屎般的泪珠。 她一阵眩晕。 不知从哪吹来阵不大不小的风，书页连翻几张，露出来个不封口的信封。 幻觉消失，淡淡的笑容回到她的俏脸上。 她耳畔似乎响起轻轻的歌声，“淡淡的忧，淡淡的愁……”。 （她的心声：无病呻吟！浓浓的忧呀，浓浓的愁！） 她抽出信纸瞄瞄，便旁若无人地轻哼：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她举信纸细看，轻声：原来是如如鹦鹉学舌般地用川语写的“求爱信”。 慧玲看完，不由得转悲为喜，笑逐颜开，头磕桌子。 周围看书的学生惊讶之余，纷纷摇头，还有高人指点、评说：热恋中的女人啊，你的名字叫什么？ 慧玲没痴，更不癫，清醒哩。一时的兴奋不影响一向心计深沉的她瞻前顾后，步步为营。她洋洋洒洒，一挥而就长篇大论《男人是书》。（特写） 她的朗诵声： 英俊的男人犹如一本精装书，封面典雅，装帧精美， 无论其正文内容如何，总能抓住别人的第一视线。待到仔 细翻阅时，或大呼上当，或心悦诚服, 但是翻书的那刻, 心 情总是美丽的。 高深的男人犹如一本《辞海》，其厚重令人望而生畏。 想一阅，必先得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能否与之匹配。这类 书，只有同样高深的女人才有福享受。 平凡的男人犹如一本《新华字典》，浅显易懂，随手 可翻，尽管小误百出，不肯更改，毕竟从小到老，定可相 伴一生。 未婚的男人犹如一篇随笔、散文，轻松，随便，读来 朗朗上口，情景交融。只是这类书过多、过滥，常错过好 书。 已婚的男人犹如一本借来的书，为着一刹那的欣喜捧 到手中，越读越精彩，越读越感动。突然被告知，借期已 到，不还定罚。余味无穷，依依不舍。照样买回一本自己 的，却不是先前的那本！叹一声：“书是别人的好！” 离婚的男人犹如一套丛书，不管你情愿不情愿，只要 看上其中一本，一套供应。不论是好是坏，是多余的还是 附加的，一起买去，令人踌躇再三。为了喜爱，只能消受 硬性搭配的无奈。 多情的男人犹如一本通俗小说，趣味不高，格调不低， 只供消遣，无须当真。若是通俗不庸俗，风流不下流，尚 可登大雅之堂，否则只能流入地摊。 有名的男人犹如编号的珍藏本，因获得而喜悦，因收 藏而焦虑，整日惴惴不安，恐遇盗贼，平添八千烦恼丝。 高处不胜寒，平安即是褔。于是高价转让，从此无忧。 153．男宿舍 如如看完慧玲的信，不觉皱眉，轻轻叹息：一改往日文风而不知所云……情归何处耶？ 他再从头至尾细阅一遍，沉思片刻，跳起来警告自己：风向有变！尽管同年，但是论早熟的她的成熟、深沉、缜密、老练、世故……我望尘莫及！我的生命字典里应当没有“怕”字，可是从小学里她主动接近我起，我对她隐隐约约有点忌惮；热恋以来，她总给我捉摸不透的印象。咦，司徒也……唉，为何同龄的女生总比男生老成呢？西方先哲和文学大师们的某些警策语句，使我隐隐约约意识到，女人恐怕是一辈子也读不透的无字天书。 如如又像当初收到司徒的信那样魂不守舍了。 154．女宿舍 她又给他写下文字，自己朗诵：原始社会的爱情方式以生育为图腾，“我为你生” 。中世纪的爱情框架是骑士救美人，“我为你死” 。封建社会的爱情模式是才子多情、红颜薄命，“我俩生不同床，死定同穴”。现代爱情的标签是“只要我爱，不管你有没有对象，不管你是否结婚，只要拥有”。 这，就是与时俱进的中国爱情的轨迹。 155．如玉公司大会议室 晚上九点 （画外音：高尔夫练习场是长线项目，投资颇巨，兹事体大，思副总公司上层密商，中下层议论。同行是冤家，相互封锁业务信息，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崖岩道听途说，意识到诈骗团伙仍在本省，格外留意小道消息。 古往今来，人世间似乎有条规律，马后炮总比不过隔山炮。崖岩至多竖耳朵，吞象的巴蛇却嗅到危险的气息，有所动作了。） 如玉公司在开足空调的大会议室召开全体大会。 灯光明亮，烟雾腾腾。 水总夫妇驾临，仍按上次大会排座次。 干怀世高举双臂：先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财产透明的消息：我们运作到今天，战果赫赫，刨去开支，将高尓夫球场的收益即净利润搁置不算，已收回成本。接下来，除继续用其他项目作金钩外，就看如何使用高尔夫球场这只钻石钩了。我们将从那位可爱、贪婪、吃里扒外、好色的思副总那家公司收取超过开张总投资的钱，再拉一家子傻瓜……不就发大财了？这既是大家人自为战、协同努力的结果，也是大家遵守铁的纪律的光荣成果！接下来，水总给大家鼔劲！ 骗子们压低嗓子欢呼。 等大家安静了，干怀世鼓掌宣布：水总训话！ 水总举右臂，声如洪钟：什么训话？兄弟姐妹交心呗。我只告诉大家一点：照此速度搂钱，战友们坚守二个月，都成五十万富翁，然后大踏步后退，大踏步前进，打遍万里河山！ 骗子们欢呼。 会开到午夜，骗子手一哄而散。 干怀世蹙进总经理室和水总夫妇密谈。 水总做个卷席子的姿势，又高举双臂做个蒸发的手势，然后吩咐干怀世：一人发二万，稳定军心。一个月后等我指示，不管账上有多少，不计代价全部提现，找老关系地下钱庄换成外币——最好是欧元，汇往我指定的境外银行，然后三人从大陆蒸发。我先打通胡志明小道。 干怀世掌击大班桌，歪头：好！不过…… 水总理解，微笑着问：要带上宝贝侄女？ 干怀世苦笑，解释：嗐，嘿嘿，哥嫂容不下她，她从小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办法呀。 水总瞥一眼妻子，竖起大拇指称赞：好，有人情味！当然，先抽空安顿好家庭。 156．如玉公司 （画外音：时间紧迫，干怀世加紧、加快搂钱的步伐。） 翌日，各个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干怀世连财务室也打开了，与另－家建筑公司洽谈高尔夫练习场项目。双方就每个细节角力，洽商几乎成了马拉松。 最后，干怀世：既然我们谈得如此艰难，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项目过二天再议，你们只能先拿其他项目。火副总，请见谅。 火副总诧异地问：为什么？ 干怀世解释：一则，一家公司接触近十天，去过省城的球场，深入洽商，我就等他们拍板条件。我们半公开招标，不可骗人，更不可脚踏两条船。二则，拿这个项目，前提是自建自营。 火副总击掌：“自建自营？我求之不得哩！那家公司，你们开什么样的条件？ 叶明抢先：恕不奉告。 火副总莞尔－笑：理解万岁。双方都冷静想想，晚饭后从容不迫再议。 157．校园一角 映帆知道，感情路上，如如又遇坎了。 映帆问明了原委，不禁一拍大腿叫起来：我爱屋及乌，和你带她去我家，去高尔夫球场。她开阔了视野，拔高了心境，这是外因。至于内因，连你也不得而知，何况我乎？ 映帆和一向如野外自由生长的树的如如不同，自小生活在严父的庇护下，从没离开省城，也严遵父嘱——求学阶段不准恋爱，只观察和研究；作为旁观者，他自然比当局者的如如看得清而准。 158．班车——高尓夫球场 （画外音：除了映帆，直到现在，令如如和挚友们始料未及的是，慧玲这个天生尤物一向冰雪聪明、心思细密、胸有城府，一旦走出贫家，走出校园，尤其是团组织这样纯洁的圈子，突然闯入豪门和高尓夫俱乐部这样全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上流社会，心理发生剧变。球场里她接触到的人，无论是球场董事长到教练, 抑或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会员，科班出身的比例相当低；相反，管理人员即给老板和会员打工的人，充其量只是仆役，科班出身的比例相当高。上流社会里体脑倒挂的严酷现实既令她震愕，也激发了她突入围城的决心。她看清了，这个高层次的社交场所既是一半以上的大生意的孵化器、催生剂，也是凿壁偷光的大学生飞黄腾达的飞行器、登云梯。） 她仿效李嘉诚等白手起家的楷模，巧妙安排，双休日，或如如他们不聚会的－天，搭球场的班车去球场，或当临时球童，或当餐厅、酒吧、咖吧临时服务员，赚取比当家教高得多的外快，边学习技能、礼仪，还参加管理人员讲座、培训班，如饥似渴地学习理论，充实自己。 159．高尓夫球场副总经理办公室 她才貌出众，打球的姿势又天然妙曼，自然而然引起高层的注意。很快有唐伯虎之流向她伸出橄榄枝。 这天，副总经理叫人找她去办公室。 副总经理刚过而立之年，模样风流倜傥。 他客气地请慧玲和他对坐茶几两边的法兰西沙发上。 他请她喝过口咖啡，开门见山：吴慧玲,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你。你才貌双全，天生是职业高尔夫运动员，打工嘛，真委屈了你！大材岂可小用？你考虑考虑，大四不要上了，就到球场先带薪学习，后正式上班。现在大学生谋职难，你的薪水会比研究生还髙。 她笑靥如花：麦总, 谢谢你青睐！似乎是惺惺相惜之情使你向我伸橄榄枝吧？ 他报之以阳光的笑容：你看出来了？我是从中国香港大学ＭＢＡ研究生班毕业的。可惜大陆的高等学府观念仍不转变，忽视高尓夫教育；香港的大学不但重视体育课，而且首选高尔夫。 她得体地赞颂：麦总，你是我活生生的榜样！我当然要拿到双科本科文凭，然后谋职了。 他伸出有橄榄的枝条，话充满诱惑力：小女子壮志凌云，好！我成全你。你报到了，我建议董事长、总经理担保你到中国香港、中国台湾和新加坡、韩国的名牌大学带薪读书，专攻高尔夫专业，或者边在这里工作，边去高尔夫业界刚开办的研究生培训学院攻读，二年就可拿到硕士文凭。 她微微蹲起抱拳，甜腻腻：谢谢麦总刻意栽培！我明年拿着双科文凭向你报到，然后到台湾省攻读硕士学位——最好是你的发祥地的名校。 他轻击茶几，兴高采烈：好！慧玲思路清晰！我等你明年入夏即报到。这一年多的双休日和假期，你或来酒吧陪客人品酒，或来茶室与人论茶吟俳，我会通知经理发双薪和奖金。 她起身鞠躬：OK！衷心感谢！你忙，我不打搅了。 见她迈步，他忽有所思，问：我不明白，一位妙龄女郎从何学到酒经、茶道？ 她已迈小步，回头嫣然一笑：小女子自有来历，只是海峡两岸“分开”太久，台湾同胞对大陆人不够了解而已。 160．影剧院 （画外音：慧玲和麦总对话时, 映帆正说服如如，“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并付诸实施。 由于长期叨扰映帆，慧玲却不过映帆的盛情，接受他的赠票，和如如破天荒上省城最好的影剧院看电影。） 走近影剧院，她忍不住考他：才子，银幕和荧屏上，谈情说爱为什么总是跑呀追呢？ 他撇撇嘴答：那是导演从《动物世界》频道学来的，是一般动物的本能的真实表达。 她啐他：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进场坐到豪华双人座上，时间还早。 她打量宽银幕，转脸评论：我看过些侦探片，最大的区别是，进口片里抓坏人，只出动一二个人；国产片呢，不管逮坏人、捉嫌犯，动辄十几人，甚至万人合围。 他微笑着补充：太好解释哩，国情不同嘛。中国人多，出动的人就多了。丰富的资源不充分利用，就是浪费，不体现中国式社会主义特色。 她掩嘴轻笑：亏你想得出！墨索里尼，总是有理！ 他若有所思，自言自语：这部电影似乎是“级”外的。 她耳尖，忙问：电影如何分级？这片子又怎么是“级”外的？ 他答：挺好理解。正确分级，当然以观众反应为准则。 她明知他从不托下巴讲话，常常信口雌黄，却痴迷他信手拈来的笑料，登时来了兴趣，咧嘴一笑命令：还有时间，允许你鼓动如簧之舌。 他扳手指一本正经地解释：大人、小孩子都来电影院是前提，这条先确定，然后才是定级。普通级——电影放映到一半，大人受不了，走了。辅导级——电影放映到一半，大人和小孩子一起讨论起来。限制级——电影放映到一半，大人把小孩子赶出去。至于参展得奖级——电影放映到一半，大人和小孩子都走了，因为没有人看得懂，所以事先送去参加各种影展、电影节，适应至少半疯半癫的评委，一定会得各种奖，包括最疯奖，然后帮院线省电费。 她笑得七歪八倒，索性将头靠到他肩上。 长发搔得他奇痒，他强忍成了大木偶——东方匹诺曹。 她好容易停笑，心思跑马了，半睁凤目，充满期冀：可惜我俩没钱，不然去买彩票，说不定中个二等奖、三等奖，因为这只讲运气，与观众反应无涉。 他又有故事。他歪脖：我家不远处住位三八式老干部…… 她打断他话头：且慢！自己家还是外公家？ 他照讲不误：老干部嘛，自有其待遇，住好房子，当然在我父母家附近。一天，他对小孙女讲：“爷爷当年抗战，挂了彩……”孙女问：“是体彩还是福彩？”他恼火地答；“是腿中彩。”她明白了，说：“哦，是足彩。”他耐心解释：“也不是足彩，是腿中了弹。”她高兴了，大声问：“那中了几注？”爷爷晕倒。这，就是彩票。 慧玲忍不住抬头面对如如，举手扭他酒窝儿，由衷地称赞：编故事信手拈来，确是才子！ 高中暑假，如如到原来的县医院打工，护士弥如珮大他三岁，爱扭他酒窝儿，他从不肯吃亏，马上扭还。慧玲不是小姐姐，他不敢放肆，只得咬牙咧嘴忍受。 电影开映了，他俩规规矩矩、聚精会神看完，毕竟票价相当于一个月的开销哩。直到散场，他才大胆地抓住她的小手走出影剧院。 161．马路 慧玲郁积的闷气几乎散尽，高兴：不错，言情片，可以看看。 他开始发挥了，突如其来：我发现，达尔文的遗传学不见得灵。 她其实爱听他胡说八道，睁大凤目问：你的想象力一向丰富多彩……何以见得？ 他答：你没见电影、电视剧里的地主、资本家都没个人样，歪瓜裂枣般的，而他们的女儿即小姐都很美，甚至堪比天仙？ 她反驳：没失灵！你看不见他们的妻妾都是绝色美人吗？ 他就套她这句话，他的问话自然顺理成章：那才貌双全的男人娶绝代佳人呢？儿女又怎么样呢？ 她勾起他的胳膊，紧贴他，侧过脸，盯住他的俊脸反问：你说呢？ 他恨不能捧起她的俏脸，也凝视她的恰到好处搭配的五官，豪情满怀答：夫妇俩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儿女正正得正，人中龙凤！ 她陶醉了，停步。 他跟着停下，转过头瞧瞧夕阳，再回头端详她容光焕发、美得令人心悸的脸，由衷地赞美：你是我的太阳……儿子是阿波罗…… 她扁扁小瘪嘴，摇摇头，不屑：陈词滥调，听厌了！ 他改口：你是我的手电筒…… 这样的溢美之词她闻所未闻，不禁皱眉问：何来此词？ 他歪歪嘴答：太阳普照所有男人，而我作为男人，有强烈的爱情排他性，只希望你照我一个人，直至熄灭。 她舒眉展眼：你的思维总别具一格、出人意料。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漂亮的少女，还是聪明的女生？ 他睁大眼睛：我对两种人都没有兴趣，因为我只喜欢你呀。 慧玲毕竟是女人，逃不出莫泊桑的名言揭示的规律，“女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有人爱她”，登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伸手指轻点他挺括的鼻子娇嗔：就知道耍贫嘴，花头花脑！ 他趁热打铁，搂紧她胳膊，笑逐颜开：嘻嘻！人常说，一张嘴唇两层皮，翻来覆去都是伊。哈哈！骗死人，不偿命。 她长叹口气，幽幽怨怨：唉——也不知你是不是唐寅哩。 他也长叹口气，强作愁地反唇相讥：唉——也不知西施祖籍是浙是苏哩。 她的嗟叹其实饱含深意。 （她的心声：传说中的唐伯虎一是家底殷实；二是名满天下，片纸只字便是白花花的银子；三是风花雪月，体贴入微；四是到处留情不算，还明娶九美——封建时代融洽相处，情胜姐妹，现代美眉何以为堪？乘虚而入的一幕我耳闻目睹。他的心一向半透明，也不可苛求他透彻理解自己的深意。） 她稍定心神，“扑哧”笑了，指点他的嘴：嗨嗨！口舌上你从不肯吃亏！怎么考证四大美人之首的籍贯来了？她出身诸暨，事王姑苏，谁个不知？ 他装模作样，郁闷地问：唐伯虎要写信给西施，该写哪个详细地址？邮政编码呢？ 她伸手命令：不必寄，面呈！ 他学她图书馆门前的演技，装模作样摸口袋，再环顾四方，叫：哎呀呀，没带！ 她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命令：背！考考记性。 他模仿她当年报幕的样子，举起没勾她胳膊的手，握虚无的话筒，蚊子叫般朗诵：心口暂不痛、眉头暂不蹙的西施：…… 她轻叱：什么甜言蜜语？听不见！ 他转身面对她，伸手欲揽佳人入怀中，轻声：贴心话要么口对口说，要么口贴耳说…… 她一怔，立马坚拒，怒斥：出外快呀？！也不知审视环境，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他猛醒，恢复常态，和她搀手返校。 162．校园小道 下午如如没去上大课，独自在校园小道蹀躞，仍看魔幻现实主义世界名著《百年孤独》。 163．酒吧 干怀世和火副总他们海吃胡喝的同时 慧玲终于明白，自己离不开如如了，他占据了自己的全身心，此身非他莫属，除非独身以终。她莫知所终，找指点迷津的仙人了。 如如其实是粗心人，从不想过了解恋人的背景。慧玲对高尔夫球场的麦副总表明“小女子自有来历”，既非搪塞，更非吹嘘。从高中起，慧玲是由在省城开酒吧的舅公资助上学的。 慧玲来到舅公经营的酒吧。 店堂不太大，但是有种浓厚的文化氛围，顾客相当斯文。舅公年近七十，气质不凡，早安排幽雅一角等候慧玲，自顾悠然自得地啜饮葡萄酒。 身边的服务员正巧看到慧玲轻轻推门而入，笑：老板，小姐如日本人般守时！我接她去。 见老板点头，服务员很快领来慧玲。 她微躬请安：舅公, 劳你久等了。 舅公慈爱：张良提早，老师被逼子夜上桥；你比他好，准时，不逼老朽。哈哈！ 祖孙俩轻笑。 他：学习向来给予用功的学子不小的压力，何况一个姑娘家读双科！孩子，坐下，放松，偷浮生半日闲吧。 祖孙俩边细细品尝美酒佳肴，边谈葡萄酒经：品鉴的六个步骤、酿造历史、生产厂的两个世界分类及葡萄酒的三种分类法、四级标准、五大益处、七重境界。 他转移话题：孩子，你花许多时间打高尔夫球，我相信不会影响读书，不过，你能告诉我动机吗？ 她毫不隐瞒：舅公，小学五年级，妈妈病故，爸爸怕后娘是六月里的太阳、腊月里的冰雪，从此不娶，一门心思培养我。小学毕业，我怕他寂寞，报考本镇的一般初中。中考，你说服他，又伸援手，我才可报考重点高中。没你老人家资助，我更上不了这所名牌大学。舅公，我肩负两代至亲的重托呀。舅公，高尔夫球场其实是个最高层次的社交圈、生意场，对工商巨头来说，充满巨大的商机；对灰姑娘来说，蕴藏难得的机遇。 他微笑着教诲：古语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读书破万卷的前提下强调了努力和机遇。孩子，你从小聪明、要强、努力、刻苦；成年了，立誓做女强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一分为二，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重要关头舍得放弃是有大智慧的表现。你决不可做掰玉米棒的狗熊呀。 她点头：我会谨记老人家的教诲。 他：你刚进门，我就注意到，你心事重重。 她告诉他，球场副总经理如何与自己谈话。 舅公不屑一顾：现在不少金领、白领、甚至大学生小瞧身边的洋人，尤其白人，说他们不过是沾在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领先于中国的国家的光的低能儿而已。话偏激，也不无道理。麦副总凭什么居高临下诱惑大陆佳丽？他再能干，打工仔一个，不可和到大学公开征友的老板同日而语！何况，你只要高兴，凭真才实学就可硕博连读，何须仰仗他恩赐？ 她点头：舅公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呀。 不料，舅公拉下脸：小玲，你还没透彻理解我的话。姑且不论他是何用心，只从目前情况看，你凭何才何德托大，自命巾帼英雄，自封女中豪杰？正视自己，正确定位，识别真假，抵制诱惑，这是人活在世上起码的技能！ 她羞红了脸，嗫嚅：是，是，是……一个小、小丫头，算、算老几？ 他穷追不舍：小玲，看你的神态、情绪，你正热恋又欲自拔吧？ 她脸更红了，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讲，只是频频点头。 他轻笑：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当年东北农民的人生追求，时代不同，道理相近，大多数人的追求其实没跳出这范畴，放大而已。我拼搏几十年，看破红尘，总认为人生意义远不止此，尤其对我的后人来说。还有一年，你就要投入茫茫人海，单打独斗，首先凭的是势必由现实修正的、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你既然激流勇进读双科，就该全力以赴，什么高尔夫运动呀，恋爱呀，不是不要，可以暂缓，不要影响获得真才实学。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正常恋爱是人生必经的一段路，但是别做热恋中的傻妞！ 她思忖一刻, 犹豫不决：舅公教训得是，只是、只是你的老邻居柏老师的外孙，性烈如钢，感情必然脆弱…… 他打断她话头，斩钉截铁：从矛盾的两面看，对你，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对他，铸铁或许百炼成钢。 164．酒吧外 走出酒吧，慧玲被夜风一吹，头脑从长辈的热爱导致升高的温度冷却几度，心里权衡开了。 （慧玲心声：舅公的意思，我心无旁骛，才可以当女强人。我一向穷，穷怕了，应当尽快摆脱穷困，孝敬体弱多病的爸爸，不辜负一直资助的舅公。这当然对，但是人生的意义仅此而已吗？我要铸造辉煌的人生！高尔夫可以少学、缓学，爱情缓得不恰当，必然弄巧成拙。这位白马王子一向追人追到底，当年司徒忌惮这点才施缓兵之计，竟成下策，给我可乘之机，我岂可重蹈覆辙，给虎视眈眈的东施留出真空？这呆子知识的牛角尖容易钻穿，唯独一条道跑到黑的禀性决定了他跃不过感情坎。再说，忍痛割爱，固何如哉？如何才能痛而不伤、不断筋且连骨呢？小辈应该听取长辈的教诲，无论正邪。） 165．思副总公司 同一天晚上, 思副总他们急于承接工程, 讨论到凌晨, 决定稳扎稳打。 稍事休息，他们直奔如玉公司。 166．如玉公司财务室 思副总跟干氏叔侄走进财务室，随手关上门，从皮包里摸出张银行卡和密码条递给干怀世。 干怀世立即转交给干如玉，命令她查验。 她熟练地操作电脑，然后略有不满地叫：才100万！ 思副总不慌不忙解释：双方议定取整数200万，先付一半，事成了清。 她张口欲语，干怀世使眼色制止，干笑：嘿，嘿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成好朋友。双方毕竟初交，彼此尚不太放心嘛。如玉先收下思副总一番拳拳诚意，过几天同比例返小票罢。 思副总变戏法般扬扬手上两个鼔鼔的大红信封：不用了。这本是贤叔侄该得的，数额等于小票，我截留了。包涵！ 送思副总出门，干如玉关紧门，忍耐不住：叔叔，先收100万也好，他蜻蜓吃尾巴——自吃自也好，我都理解，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不将整个娱乐城的房屋建造业务放出去呢？没有房屋，浴室、壁球馆什么的，岂不成了无房之馆吗？何况这里面的油水更多。 干怀世耐心解释：乖侄女跟我这么多年，怎么学不会？这娱乐城本是乌托邦，设计的这么多房屋更属乌有。真要建造，至少一个亿，何况要跑市里数不淸的部门审批，光打通关节就所费不菲，值得吗？钱呢？这虚无业务放出去，惊动面广，垂涎的人众多，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骑神鹰入宝山的故事你总记得？贪心不足会害死人。只放体育休闲场馆和餐饮服务设施，抓到多少是多少，然后脚底抺油，才是三十六计的上策。 干如玉茅塞顿开，点头：侄女明白了：适可而止，及时抽身。 第9集 167．女宿舍 星期日 女宿舍只剩慧玲一个。她感叹：快放暑假了，她们何须过早寻找人生归宿呢？女孩儿嘛，不该到大四下学期才开始谋职，也不必过早投入男人哪怕是坚强的怀抱。 她伏案疾书（她的朗诵声）：还记得你高三初自己贴在黑板旁的封笔声明吗？你马上“言不信, 行不果”，又在校报上哗众取宠。没有不动心的男人，但是有自制力很强的男人。下半年上大四了，很快要踏入社会，形势严峻，须全力以赴学；卿卿我我，我俩要暂抛九霄云外。唇枪入库, 舌战休矣！ （慧玲心声：这张纸条看似简单，其实是我绞尽脑汁才落笔的，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进退有据，收放自如。最简单的就是最复杂的，最软弱的就是最坚强的。大三学生都趁暑假定向打工，期冀以优异的表现作为明年的进身之阶；我只要摸准他的方向，然后反其道而行之地找地方打工，就可摆脱他的泡蘑菇般的纠缠。几天就放假了，打他个措手不及。） 168．男宿舍 星期日 思想准备不足的如如收到慧玲的文字，一时如遭雷击。 司徒来不及卿卿我我，而且来信言之凿凿地列举几条理由——尽管是歪理，他尚且神魂颠倒；慧玲二年多来和自己如胶似漆，突然袭击，理由又显得苍白无力，简直是无理取闹！还翻高中旧账，横加罪名，强词夺理！欲断之情，何患无辝！他真痛彻心肺。 他回过神来，自怨自艾：无可奈何事！无可奈何人！事业是一个人的事，自己做主；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自己作不得主，尤其是男人，往往处于被动地位。 他到底长大了，留意到“暂”字，也不甘拜下风，决定“蓄芳待来年”。 他自言自语：我的所爱就在校园, 想要找她唾手可得；我的所爱根在家乡，想要抓她无可逃遁。 169．映帆家 救世主出现了。映帆盛邀金童玉女放暑假即一起游山玩水，谑称演出《一仆二主》的活剧，义仆埋单。他的古道热肠，如如欣然接受——玩几天既可放松绷了五个月的神经，也无碍打工“大局”。慧玲既认为却之不恭，也欲放情山水，排遣烦恼，便收下映帆的拳拳盛情。通知家人后, 开始铿锵三人行。 170．上海外滩 晚上 旅游，上海是首选。游上海，外滩必去。 这天晚上，如如和慧玲隔着映帆扑在防汛墙上，欣赏流光溢彩的浦江夜景和浦东东方明珠塔、金茂大厦、时代广场、花旗大厦等标志性建筑为主的金融一条街新景，叹为观止。 映帆不忘斡旋，大声：当年邓爷爷著名的三字经——“不争论”的指导下，浦东改革开放，才有今天的翻天覆地的辉煌。放暑假了，大家都在放松身心，你俩只须摸着石头过河，不必为如何处理未卜的前程和微妙的感情争论。没人拐骗，海伦自我放逐而已，有打特洛伊战争的必要吗？ 如如反应敏捷，接口：荷马的史诗哪比得上《诗经》早、美？《王风·采葛》是中国历史上最美的情书，恐怕记得的人太少了。 映帆装傻，故意思忖一会儿，拍拍脑袋：我只记得《关睢》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情书，这首《采葛》嘛，约略记得意思……还要你背诵哩。 如如瞟瞟慧玲，大声朗诵：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慧玲的优点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缺点是争强好胜，不让须眉。她明知异姓兄弟设金套，也要伸长玉颈钻。她斜眼看看如如，轻蔑：哼！三节诗，这么短小，稀罕什么？西汉卓文君的《倒顺书》是最有文采的情书，狂生未必记全哩！ 映帆捂住如如嘴巴叫：慧玲，显示你的超强记忆力，折煞不知天高地厚的书虫！ 她点头，满怀深情地朗诵： 一别之后，两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 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尽，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 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 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 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风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做女 来我做男。 三人俯视滔滔江水、浮光掠影，耳畔响起《上海滩》主题歌旋律，一时无语。 慧玲寻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抽刀断水水更流。 171．杭州西湖 杭州西湖非游不可，何况今非昔比，大了一倍多。 三人顶不住热辣的太阳，来到个阴凉所在，口喝饮料，眼看山水。 映帆喟叹：古往今来，这美丽的西子湖畔演绎了多少令人回肠荡气、扼腕叹息的爱情故事呀！ 如如眺望湖上缓划的小船，不无惋惜：这些主人公几乎没有留下情书，数得清的当推北宋疏浚西湖、修建苏堤、造福一方、泽被后人的苏轼最悲的情书《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 江梦》。 慧玲悲从中来，正需要发泄，嫣然一笑：自己不会填词，不至于背诵不出吧？ 如如作个扬眉剑出鞘的动作，傲然：填了不示人，孤芳自赏总可以吗？至于背诵，本小爷小菜一碟。 她自刮脸皮叫：阿咪咪，来花花！吹！ 他也自刮脸皮，吐吐舌头，声情并茂地朗诵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 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 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三人沉默。 如如轻轻自言自语：外公的诗颇有此词味哩。 慧玲耳尖，追问：你嘀咕什么？ 他自觉失态，却下套：我在想外公念叨的一首最琼瑶式的情诗，一时记不全了，好像、好像……出自一首古代的民歌…… 论随机应变，她从来不如他，也容易入其彀中。她不禁热讽：嘻嘻！才子也有健忘时！告诉你，是汉乐府的《上邪》！ 他撇撇嘴，反唇相讥：我是记不全了，你呢？未必记全。哼！五十步笑一百步。 她生气地叫：门缝里看人，不看自己！好！竖起狗耳！ 他举双手捏耳朵走向西湖，高叫：洗耳去也！ 她如主持晚会般朗诵：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哥俩一弹而起，大叫： 好呀！我听进了，记牢了！ 诗以言志，歌以永言，心扉袒露，原形毕露！ 她冷不防发作，一拳打得早悄没声贴近她的如如往后一仰，莺啼燕语般喊：上坏痞子的当了！ 怡情山水，如如朗诵最肉麻的情书——徐志摩给陆小曼的信。 172．长途汽车 去千岛湖的长途汽车上, 慧玲看如如给她的最委屈的情书——拿破仑给约瑟芬的信。 173．竹排镇饭店、码头 三人来到竹排镇，在正对码头的饭店里大啖大鱼头。 突然，面对大门的映帆眼睛一亮，立刻目不转睛，表情凝结，夹住鱼肉的筷子停在右颊旁。 原来，一条游艇靠岸，游客络绎不绝登岸，干如玉一脚踏上码头。 如如发现映帆瞬间变成雕像，轻捅慧玲胳膊，以目示意。 她睁大眼睛，也成塑像。 映帆动了，保持举筷的姿势起立，双眼直视大门。 映帆离座，依然举筷，径直走向大门。 如如拍拍慧玲的手，耳语：跟上！ 如如挎起自己和映帆的大背包，慧玲挎起自己的坤包和背包，和如如悄然起立跟上。 大门外，干如玉低头随人流走，——码头、车站一带的服务行业一向宰客，一般人宁肯多走路去镇中心。 映帆走到门口，马上隐藏门后，侧目而视干如玉。 慧玲先一步跟到映帆身后，轻拍他肩膀，轻轻娇笑开了：大少爷，什么勾你的魂？ 映帆如梦初醒，一抖，鱼肉落地。他转过脸来，似乎大吃一惊，轻声：唷！是慧玲！ 她见他又转脸望门外，忍不住打他的手，恢复平时的分贝问：喂，你从不失态，今天遇见鬼了，还是看见狐狸精了？ 他猛醒，右手指向门外，左手揉搓眼睛，一跺脚，恨恨地：看清楚了！对了，白日遇见女鬼了！是狐狸精。 她跨前一步向门外望，诧异莫名，问：真的？在哪？ 他见干如玉走得远点，拉她到门口，戟指游客们：看见了吗？一身白，矮个子，瘦骨伶仃像洗衣擦板，挎只白色坤包，穿双内增高鞋…… 她听得一头雾水，拍他手问：女人还是男人？ 他不禁苦笑着答：嘿嘿，嗐，看我急的。是女人！ 她取笑他：嘻嘻！果真是女人！我看见了，矮女人勾君子的魂！平日里的柳下惠其实是登徒子咧…… 他急忙打断她话头，红了脸辩解：美人想歪了！勾魂？你才勾得如如神经错乱！她是诈骗团伙的出纳员！ 如如早站在他俩身后看热闹，恍然大悟：是丑八怪干如玉！ 她一向机敏，不顾自己“啊”一声惊呼，却抬手捂如如嘴巴，压低嗓门斥责：毛里毛糙！噤声！ 如如一向敏捷，岂会放过送货上门的良机？他抓住她的手不放，装模作样地称赞：白酥手，黄啤酒，满湖鱼虾皆不见。香！香！香！ 映帆后脑无第三只眼，双眼盯住干如玉，手往后拉她：帮个忙，如如嫂，跟踪她！ 她趁机从如如大手中抽出小手，狠打映帆肩头，故作姿态，呵斥：你叫我什么？！ 映帆侧过身向她唱喏：啊呀，我是酒后吐真言，该罚！慧玲，你追她，我去埋单，再和如如追来接应。 她哂他：大公子毕竟处变不惊！为什么要我去？ 映帆答：一则，男人盯梢会引起误会；二则，我认得她，她应当也认识我，会溜之大吉。 她回顾店堂，犹豫：我们才吃到一半…… 他情不自禁将她往门外用力一拽，硬抑嗓门叫：我的大小姐，快追呀！这桌饭扔了，等会补吃！ 她一个趔趄，拔脚就小跑。 映帆和如如回头结账。 174．跟踪途 慧玲先小跑，后迈碎步，很快追过东张西望、优哉游哉的干如玉，佯装不经意地回头观察。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她不由自主举玉手，捂秀口，怕自己的惊叫惊跑丑女：呸！她一丝不挂，映帆也不会注目哩。慧玲想到这儿，臊红了脸，放慢脚步，转到后面缓缓跟踪。 如如和映帆撵上来了，向慧玲做个Ｖ字手势，拉开二丈左右跟随干如玉。 三人耐心地穿小巷，过马路，跟踪一个下午，也不理睬肚子的抗议。 终于，干如玉驻足一家中等旅馆门前。 如如拉拉映帆，隐身转角。 慧玲趋步上前，见干如玉推门而入。 她隔玻璃门看见迎宾小姐引领干如玉到服务台，便推门进去，款步向前，倾听对话。 干如玉付过定金，拿钥匙上楼。 慧玲悄悄跟踪，看清她走进双人的313室，才下楼到服务台订房。 正巧315是单人的，415是双人的，她付过定金，订下两间客房，出门叫如如和映帆出示身份证住下。 三人到远些的饭店简单吃过晚饭，匆匆回旅馆。 175．旅馆 洗过澡，慧玲到415房商量。 她喝口工夫茶，摇头：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作呕的女人哩。要是不知身份，别说故意接近她了，就是白天邂逅，我也退避三舍。 映帆轻笑：嘻嘻！你还说我看见她，勾魂摄魄哩。 她调皮劲上来，直视映帆，王顾左右而言他：难说！对男人而言，只要是女人…… 映帆吐唾沫：呸呸！呸！ 如如正色：女士眼皮下，文明讲卫生！ 她岂肯放过如如？她直截了当问如如：你呢？或许…… 如如瞪眼歪脖, 撇撇嘴表明心迹：有天仙下凡, 世间姑娘，本小生视若粪…… 他意识到自己说粗话, 急忙轻打自己嘴巴，恨恨地更正：脏嘴该打！不，视若无睹！ 她拉住他的胳膊轻笑：不要装模作样了！嘻嘻，肉麻吹捧也不准粗俗！ 映帆喝口茶，提议：我们能否放弃原来的旅游计划，跟踪干如玉？ 如如兴奋地响应：当然！跟踪牝兔，直捣狐穴！不过，不过…… 她轻笑：瞧你！又动我脑筋了？小学里就研读《三国演义》的智多星满肚子坏水，别呑吞吐吐了，全倒出来！ 如如凝视她令人心悸的俏脸，一脸坏笑，不吭一声。 映帆着急，催促他：你俩这对欢喜冤家，除了初中，从小学抬杠到大学……快讲！ 如如开口了：你是各打五十大板！抬杠嘛，一向是她找我茬…… 她扬柳眉轻呵：我就鸡蛋里挑骨头，你奈我何？别东拉西扯了，献上计来！ 如如慢吞吞：山人自有妙计，只是得委屈我的大美人披挂上阵了。 她情不自禁伸手扭他酒窝儿，轻斥：去！谁是你的大美人？有话快说，有…… 他龇牙咧嘴：哎呀，哎呀呀！说！粗话说下去呀！不说了？算了，疼死我了！我说可以了吧！放手呀！ 他俩从不拥抱，更不亲吻，打闹却是家常便饭。她放手。 他：还得动员矮矮胖胖，颇似日本人，日语水平高出上海滑稽戏宗师杨华生老先生的“滑得过去滑” 的费教授出山，与宋祖英……不，与慧玲，唱上海人的双簧或东北的二人转。 映帆点头表态：只要揪住诈骗集团，什么手段都可用，一切费用我出。 她见如如低头思索，伸手又欲扭他另一面颊，轻喝：你一向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今天怎么欲言又止？不得已叫我上前线，怕我受伤害？放心，我向来不输须眉！说，再不说，酒窝儿加深如娇娃！ 他双手护脸，站起来：别，别叫我和你媲美！有你表忠心，我何惧之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军将发，细作先行。山人确有妙计，纸上谈兵罢了，须视双方态势才可确定。当务之急是如影随形，你盯梢女八戒，同时映帆打电话给费教授。如果他在教师公寓闭门思业，恳请他当狙击手。你俩直捣狐穴，唱出大戏。 映帆有点担心：慧玲确实能干，但是对手老奸巨猾，如如，你给她压的担子怕太重吧？ 如如扮个鬼脸，“咭咭”笑：她呀，擅长无中生有，虚张声势，表演天赋不要太好哦！ 慧玲反应毕竟慢半拍，轻叱：你胡扯什么呀！ 他莞尔一笑，提起由头：高中毕业聚餐…… 她想起来了，脸色稍酡。 他：映帆，高中毕业聚餐那个晚上…… 176．（闪回）饭店 晚上 那晚，饭店大堂靠近包房那儿，如如和室友包了一桌。他们大呼小叫，杯盘狼藉。 远远的另一角，慧玲和班、团干部也包一桌。他们轻声细语，碗碟干净。 慧玲向大家打个招呼，端杯椰奶，蹑手蹑脚走近如如他们。 如如正大发宏论：我研究过中国的吃文化了：谋生叫糊口，工作叫饭碗，靠储蓄或资历度日叫吃老本，老本吃完叫坐吃山空，当公务员叫吃皇粮，有好事叫吃小灶，有损失叫吃亏，理亏叫吃瘪，有苦说不出叫吃哑巴亏，被拒绝叫吃闭门羹，有坏事叫吃官司，有灰色收入叫吃回扣，思索叫咀嚼，思考叫回味，幸福叫陶醉，深刻理解叫吃透精神，有艺术造诣叫脍炙人口，处境好转叫苦尽甘来…… 慈善瞥见慧玲，打断他话头问：女生们送励志书给你，使你消尽块垒，意气风发，你的感受叫什么呢？ 他脱口而出：甘之如饴。 室友击桌叫好。 慈善问：美人当前叫什么呢？ 他不假思索：秀色可餐。 慧玲在一旁轻啐一口。（心声：才子开窍了。话得说回来，如如随时随地是新闻人物、人言中心。） 慈善问：登徒子言行叫什么呀？ 如如一怔，旋即答：饥不择食。 她听不下去了，转身欲走。（心声：呸！下作！这帮男生，尤其这个方慈善，满口胡言！他和如如从初中起同桌，才有请才子入瓮的本事……） 忽然，包房里传出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道歉声，一位服务员姑娘冲出门来。 微醺的如如一挥手：走！看看去。 大家起立，跟着走进包房。 一位大堂经理打扮、近三十岁的女人正向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解释，他却端起桌上的一大杯酒泼到她制服上，狂吼：滚！叫你们老板来！老子有的是钱，这道菜…… 少妇也不擦酒，昂首挺胸，激愤：先生，您泼到我身上的这杯名酒，等于一个山区儿童一年的学费！ 如如上前一把虎领就揪男人，吼叫：你，金票统统的交出来！嫌多的话，我们帮你正当花费——找税务局稽査大队査你的假账！你的，死啦死啦的！ 男人一呆，见如如这帮小伙子人多势众，不敢动弹。 慧玲跟进来，凤目一转，向少妇使个眼色，抓过少妇手中的手机，像煞有介事地拨号，走向门口通话：喂……舅舅吗？我是小玲呀……你在我家，不值班？我吗，在饭店里……舅舅，这里有头闹事的肥猪，你一声令下……对，马上可叫齐副大队长和三四位稽查员……噢，说到就到……什么？先打110？……先以扰乱市场论处，就快了……关到天亮，你们就可以上门笃悠悠查找偷税漏税证据了…… 男人不知从哪迸发出力气，挣扎到她跟前哀求：小姑奶奶，别、别打了！求你，不要惊动你舅舅这帮祖宗了…… 她装模作样讲过，捂住手机：哎呀！没电了！舅舅，我等会再打。 她回头问男人：怎么讲？ 如如放松男人。 男人向大家作揖，苦苦哀求：我认错，我道歉！小姑奶奶和小 爷叔们的筵席钱我包了，只要就此划过…… 177．饭店 晚上 如如讲完，映帆闷笑，几乎背气。 慧玲咬牙切齿回敬如如：我总比某人吃白食好些！ 轮到如如脸赧了。 慧玲：我来帮他回忆…… 178．（闪回）县城 升入高中不久一个星期日 升入高中不久，一个星期日，如如和计白泉在城里闲逛。 三年，市容旧貌换新颜。 179．（闪回）新饭店 上午十一点不到，他俩发现，一家气派的新饭店的大堂里正举办婚礼。 （画外音：本地人以前在家中办三天，全村人上阵，出借桌、凳、炊具、厨具、餐具，帮忙三天，吃吃喝喝三天，热热闹闹三天；现在上饭店，只开午、晚二轮，依然场面宏大，而且与时俱进，迎门的大红屏风写明新人金碧辉煌的大名。） 如如提议进去瞧热闹，老实人白泉没多想，跟随他进去。 走近婚宴，如如：我俩和新郎开玩笑去。 白泉来劲了：什么样的玩笑？ 如如：就如马克·吐温的小说《竞选州长》里的越南小孩抱住竞选者大腿叫爸爸似的，我俩亲亲热热地叫新郎爸爸。 白泉大惊失色，往后退缩，咕哝：不！不！不能开这种玩笑！何况年龄不对。 如如要的就是他的窘样。如如力大，不管好歹，拽白泉上前。 俩傧相瞧见，急趋前来问：两位小兄弟…… 如如着忙解释：两位阿哥，我这位同学是李志胜的远房姑还是表侄子，他也讲不清。他在城里我们这个重点中学读书，一个月回家一趟。他事先不知道，刚才走过，依稀认出新郎倌了，说要奔回家告诉爹爹、姆妈…… 白泉说不出话，不挣扎了。 傧相忙扶住他俩叫： 原来是自家人！ 三亲六姑，看，真的漏脱了！ 如如继续解释：我叫他先进来祝贺，再和爹爹、姆妈讲，补送礼；身边有钱的话…… 白泉见要弄假成真，一急，叫了起来：我穷学生一个，哪来钱呀！ 傧相忙讲： 亲戚到，面子到，补什么礼呀！ 怪只怪主家漏人，小兄弟，人到心到…… 如如要的就是这话，便将白泉一推：你喝喜酒吧，我走了。 傧相不是李志胜的亲戚，只是发小，再说本地风俗是上门的都是贺客，非但不在乎多个人，而且认为添热闹，于是生拉硬拽，把他俩安排入席，撑得他俩几乎返不回宿舍。 180．旅馆 晚上 慧玲讲完这个故事，见映帆笑得打跌，又补充讲了如如当年借灭蝇打小饭店老板秋风的故事。 慧玲：我认定，如如吃白食是一以贯之的作风。 如如百口莫辩，只指着她叫：你这个锦衣卫，没用大刑伺候，怎么样从白泉口中挖出这机密来的？ 她趾高气扬：三十六计，有一计对忠厚男人最具杀伤力呗。我往他面前一摆POSE，他自然讲笑话哩。 映帆和如如只能报以苦笑。 映帆正色：如如真正没心没肺，以为诈骗团伙仅是狐鼠，竟忍心叫娇娘闯虎狼窝！慧玲，我真为你不平则鸣。 她奚落如如：本姑娘这点胆量还是有的，不像某种人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唯独怕人不人、鬼不鬼…… 如如跳起来了，映帆按他坐下，他犹叫：这个计白泉，唉…… 她开心：那还是高一暑假，他心血来潮，住到白泉家，要体验农村生活，领略田园风光…… 第10集 181．（闪回）白泉家村子 如如住到白泉家没几天，目睹村东一家人吹吹打打做道场，目送送葬队伍逶迤而去，开了眼界，又听白泉介绍了死者——庸医的简略生平，邪气突冒。他幼儿时邂逅无足白衣孩子，初一那年的风雨之夜又冲破魔障，自认阳气旺，正气足，魑魅魍魉退避三舍，胆大包天，以为可找场乐子：白泉，这位先生，生前开出多少处方，身后只一抔黄土、一方水泥碑，太单调了吧？我义务撰篇墓志铭，送他一程，黄泉路上，他也有篇颂词相伴。 182．（闪回）墓地 翌日 白泉知道拗不过他，翌日陪他去了墓地。 如如在新坟前鞠躬，然后一本正经念墓志铭： 先生初习武，不忍杀人，终无所成；后又经商，不忍 欺人，终无所获。先生转研岐黄之术，朝诵暮习，看水东 流，窥日西沉，终成正果；然执业多年，乡邻健壮，无人 求医，致先生空负经脑纬臀之术，难展抱负于一二，郁郁 寡欢，聊无宁日。忽一日，先生偶染风寒，遂自医之，却 回天乏术，针砭无效，致病入膏肓，卒于壮年！悲哉！ 呜呼！ 白泉笑得扑倒在墓碑上。 如如大叫：孝子悲矣哉！伤心若斯，可慰！可嘉！ 他俩认真烧化铭文、锡箔等。 183．（闪回）白泉家 几天后的下午 如如走到门口，伸个懒腰，看看略微西斜的太阳，自言自语：一家人去地里忙活，没人陪我，真没劲！ 他看见堂屋角落的镰刀和背篓，来了劲，自言自语：帮白泉割草去，省得他傍晚再割了喂羊。改革开放后，草也少了，不知墓地又长又密的草，为何没人割。我割。 184．（闪回）墓地 暮云四合 他那天没有留心道路，因此这天下午东寻西觅来到墓地，已暮云四合。 这是个特地保留的老坟地，满是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新新旧旧、有碑无碑的坟，树稀草密，鸟少虫多，显得安静、阴森。 他正挥镰割比人高的茂草，忽然听到敲击石头的声音。声音轻一下，重一下，时急时缓。他怔住了：莫非真的有鬼？他抬头看看天色，见更暗了，忙握紧镰刀，蹑手蹑脚分开草丛，循声寻找。 他终于瞧见，一个男人背对自己凿一个旧坟前的旧碑。男人相当专心，对如如的到来听而不闻。 如如走近去问：吓死我了，朋友！你在做啥啦？ 男人放下锤凿，头也不回地答：我在改名字呢。几十年了，他们写错了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改正。也罢，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如如终于看清，男人穿的是外公这辈人穿的卡其布中山装，愣乎乎地问：你改正自己的墓碑？ 男人仍不回头，瓮声瓮气回答，声音像从地下冒出来：乡下人石匠不识冷僻字罢了，可是我儿子当年为啥不检查出来呢？ 如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男人拿起锤凿：大不了自己改正。白天不能改，只好夜里改。嗨，快了，还有半夜就完工了。 如如猛醒，怪叫一声，转身鼠窜…… 185．旅馆 晚上 慧玲旧事重提，如如心有余悸，映帆不明所以——改碑者究竟是人还是鬼？ 如如皱眉：慧玲，你抬杠也算了，为啥揭伤疤？ 她洋洋得意回答：只准你揭短，不许我揭伤疤？你是霸道的州官，只许自己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哼！只要高兴，我还会揭癞疤哩。 他又一悸，不由得问：你怎知道这么些事？挺详细的。你是现代锦衣卫吗？ 她甜蜜蜜：亲爱的，是摩萨德，你用词不当。不说时时刻刻，至少你经常处于我的监视下——除了初中阶段；不过假期例外。 他令人难以觉察到地打个寒噤，掩饰：未必。我从此小心翼翼。 她起身向他抛个媚眼，揶揄他：我会盯牢你俩的梦中魔女。她至少不会像你现在这样，一身臭汗熏得人差点昏倒。学学大和民族吧，除了吃饭，天大的事也让位洗澡。我该回房洗这身沾来的阿莫尼亚分子了。 映帆目送她出门，吐舌：刺玫瑰，谁堪折？唯才子也！ 186．县城 翌日上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如如他们决心摔骗子一个大背包。 翌日上午，他们远远跟踪干如玉，从马路到游船，到岛屿，到饭馆，到商店……干如玉几次摸出新款手机，有说有笑地打电话，少则三分钟，多则半小时。 187．长途汽车站 第三天上午 第三天上午，干如玉登上长途汽车。 三人马上兵分两路，慧玲上干如玉那辆车，坐后排；如如和映帆乘后一辆同一个目的地的车。 不过一刻钟光景，游客蜂拥而来，两辆车客满，前后发车。车刚发动，慧玲就看见干如玉掏手机打电话。 188．枢纽终点 中午 车到枢纽终点，游客分散吃饭，又登上不同方向的车。 三人见干如玉登上往自家省城的车，既吃惊，又髙兴。 映帆：崖岩没猜错，骗子们足不出省。上车，跟她去省城！注意，遮蔽面目，不要说话。 189．车上 三人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跟踪。干如玉兴奋地不断打电话，何曾留神周围人？ 190．省城车站 车到省城，慧玲不即不离跟踪干如玉。 干如玉刚出车站就打电话，响亮的声音充满欢愉：亲爱的，我到了，打的就到。 慧玲听得真切，反手示意，如如和映帆趋前会合。 三人刚走近马路，就看见干如玉扬手招出租车，忙小跑拦后面的出租车。 191．商务楼 出租车停在一幢商务楼前。 干如玉下车就仰望大厦，掏出手机打电话。 三人隐藏另一幢楼的转角后观察。映帆抬腕看手表：近5点了，前后九小时。 干如玉踱步才三个来回，朱飞已走出来。 映帆喜不自胜，忙捂自己嘴巴，漏出欢欣的叫声：嘻嘻，朱飞！ 如如正自诧异，映帆放下手，眼珠子疾转，轻声自言自语：不对呀，诈骗团伙如果扎营此楼，丑八怪早进去了，为何只叫朱飞下楼？如如的指导思想是对的，敌情不明，不可贸然行动。 如如悄声：映帆，这个卖相、条干不错的中年男人，你认定是朱飞吗？怎么就他独自“应召”？这里有蹊跷！ 他俩讨论，一旁，慧玲弯腰轻笑，花枝乱颤，自言自语：嘻嘻嘻！男人呀，你的名字叫什么？又不是三年当兵，母猪当貂蝉！ 他俩惊异地侧过头望去，几乎站成城市雕塑。 正是下班前时分，周围几乎没人，朱飞低头搂住干如玉纤腰，干如玉勾住朱飞脖子热烈长吻。 一会儿，他俩一分为二，扬招出租车。 映帆大惊，一捅慧玲轻叫：快！拦到出租车叫我俩！ 192．出租车里 拦到车，三人紧跟前车。慧玲坐在副驾座上，目不转睛地透过前窗紧盯头靠头的狗男女。 后座，如如兀然一拍大腿叫：我猜到了！ 映帆吓了一跳，一拍他肩膀：一惊一乍的，别吓了美女！猜到什么呀？ 如如就是越紧急越镇定。他扳手指头，慢条斯理：喂，穆桂英，盯牢，别丟失目标！我明白了，诈骗集团不在本市，此其一。朱飞不是被他们派驻省城作联络员，便是改换门庭，自己投靠另一个团伙——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嘛，此其二。干如玉必然是出差暨游山玩水——还记得她进竹排镇一幢楼足有二小时吗？估计是出差，先办理“公干”，此其三。她抽空鬼鬼祟祟单独找朱飞，从两人光天化日下的热乎乎的劲头看，他俩不是暗中勾结，便是关系暧昧。此其四。 映帆轻击掌称赞：有道理！嘻嘻，不是过来人，对两人关系的推断何以入骨三分？！ 话音刚落，慧玲从副驾座略微起身，回头啐他：呸！捞稻草呀！小心下车收拾你！话说回来，如如以后可当私家侦探，专接绯闻案，自号郝尔摩斯。 193．三星级宾馆前 傍晚 出租车先后停到家三星级宾馆前…… 194．三星级宾馆 傍晚，宾馆长廊里，慧玲悠悠踱到818房门外。紧闭的门挂块“请勿打扰”的小牌，门内隐隐传出浪笑声。 如如和映帆隐身大堂一角喝咖啡，目光盯住电梯。 等待的一个小时里（挂钟快走），820房的门不时微开微关，慧玲的小半边脸时露时隐。她咖啡喝多了，又不敢上卫生间，白脸几乎憋靑。 终于，朱飞出宾馆大门而去。如如一跃而起, 不忘评论：他家看来就在市里，六点多了，非回去不可，否则双宿双飞。丑女如大旱之望云霓…… 慧玲正巧走到，接口：因此俊男速战速决，聊解丑女饥渴……是吗？下作！ 见映帆追赶朱飞去，他哂笑：嘿嘿, 实事求是分析呗。你盯紧黑珍珠，别让它滚走了。 慧玲在餐厅一角远远注意干如玉有一口、没一口吃简单的晚餐。 195．马路 慧玲在餐厅盯住干如玉的同时，如如和映帆打车跟踪一路换乘公交车的朱飞。 196．老工房小区 如如和映帆来到个老工房小区。 如如拉拉映帆：你别跟了，说不定被他发现，他又认识你，岂不前功尽弃？你等着，我有轻功，我跟。 映帆扭把他的胳膊，压低声音：真有轻功，你会当采花大盗么？我等，你去。 如如不远不近地跟紧朱飞，七拐八弯来到幢双层老式工房前。 见朱飞推门而入，他几个箭步追进去。工房的走廊没有公用电灯，堆满杂物。如如看清，每层有六户。他在二层楼梯口看清朱飞走进左侧到底的房间，便蹑手蹑脚下楼。他记住了幢号、门牌号、室号，也明白了（如如心声：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建造、令普通市民既眼红又大唱“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的第一批产业工人的工房；朱飞父亲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老工人，就是第一代人民政府招聘的工人。半个世纪过去了，朱飞仍住这工房，不是父子苗头不足，这家人便是一个字——“穷”。）。 197．宾馆 如如和映帆租车回到宾馆门口，徐爸爸派的车也到了。 映帆掏出手机打电话到慧玲房间，慧玲很快出来通报：东施侍郎闺中哩。 198．映帆家 三人与徐爸爸商量。 最后，徐爸爸总结：我们就这样兵分两路，双管齐下；当然，同时请求警察执法，请费教授帮忙。准备工作我明天一早就做。 映帆：爸爸，我早说过，如如是绍兴师爷。 慧玲：是狗头军师。 四人大笑。 199．三星级宾馆 翌日上午 朱飞和干如玉提着蛋糕、饮料、烤鸭、水果、啤酒等悄无声息地蹙进818房，在门握把上挂块“作爱勿扰”的小纸牌。关门大吉。 他俩害苦了慧玲。她从820房走出走进，盯隔壁房间里的动静直到暮霭沉沉。 200．820房内 慧玲无可奈何地往沙发里一埋，自言自语：看来今晚丑八怪不会走了，要“于飞”“于飞”了。本姑娘也该放松了。 她拿起遥控器，胡乱选择电视频道，心思却在隔壁（心声）：朱飞向老婆撒谎，还不小菜一碟？这女人……嘿，不着寸缕，除非饿狼才动心，难怪她憋久、憋坏了……唷，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何况三十岁左右的精瘦女人？她新陈代谢旺盛、强烈，这个比她大二十来岁的男人能否铩其羽呢？两人未必乐不可支，欲醉欲仙哩。 慧玲无意识调到的正是医疗卫生教育频道，电视画面是生理卫生课，她边看边想（心声：我是兼学医科的，知道女人最佳生育年龄从十五六岁开始……这学制忒长了，尤其对女生来说。这青春的骚动，女人首先出现呀……）。 慧玲的生理和心理自然而然和她鄙夷的女人发生某些共鸣。 201．三星级宾馆 第三天 第三天上午十一点，干如玉到服务台结过账回房。 慧玲知道饭店中午十二点为界的规矩，暗叹干如玉作为财务人员的精明，明白她去餐厅吃过饭会走，便也到服务台结账。然后用房间的电话通知映帆。 很快，－辆宝马轿车停到大门口，费教授下车。 他矮矮胖胖，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白发光亮，苍蝇也会滑跌。他递只日本品牌的双肩包给迎上前的慧玲。 慧玲饭后从房间出来时，一身日本时装，袅袅娜娜，楚楚动人。 下午一点整，干如玉在宾馆门口与朱飞分手。 慧玲不忘评论：女人出门，总有杂七杂八的小事折腾，干如玉免费使用近一小时的房间…… 202．三星级宾馆门口 她刚坐上出租车，教授和慧玲乘坐的宝马车起动。 同是跟踪，慧玲唱文戏，如如出演全武行。 203．商务楼内外 几乎与宝马车起动同时，随着朱飞走向商务楼，一辆紧随而来的金杯面包车停下。 如如下车跟随进楼，随朱飞挤进电梯，一起到四楼。 他见朱飞进402室，慢慢近前打量室内，然后下楼，登上面包车。 等得性急的映帆问：如如，敌情如何？ 如如答：找准了，又是家“工贸公司”，只是小了大半。朱飞投靠的这帮贼眉鼠眼的人看来和“干坏事”他们是一丘之貉，这又是个狐穴狼窝。 崖岩问：如如怎么看？ 如如不慌不忙地扳手指头数落：对这家公司，情况不明，我们不可贸然从事，只能向工商所、派出所提疑点；他们采取行动，得收集证据，不知到猴年马月，难也！此其一。光逮住朱飞这个穷鬼，我们恐怕追不回损失，此其二。我们巧妙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朱飞与干怀世他们的联络，至关重要，此其三。我们不可打草惊蛇，避免这帮新发现的骗子手迅速从省城“蒸发”，此其四。由我们报过案的派出所的民警，特别由恨骗子们入骨的所长亣元处置朱飞较妥，此其五…… 映帆打他双手，笑哈哈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八股说：学究先生，别之乎者也了。作为军师，你快说如何行动。究竟如何出奇制甠？ 如如：好，该打响了！听我调度。我上楼找朱飞寻衅打架，映帆通知亣元接收犯罪嫌疑人，崖经理打电话110报警——讲有人群殴。当然，先派两条大汉跟我，以防万一。成功了，我们马上通知教授和慧玲，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众人点头叫好。 如如不放心，再嘱咐：映帆过二分钟就上楼，帮我摆平可能冒出来的帮凶。 映帆点头：贼人有多少，我们不明了，因此除崖经理等候110巡警，全体跟我上！ 映帆打开车门，指点两个大个子：你俩先跟上！ 204．商务楼四楼 如如带大汉大摇大摆来到四楼，示意他俩等候，便大喘着气直闯402室。 接待小姐忙迎上前，客气地问：帅哥找谁？ 如如喘息未定，大叫：快！找朱飞叔叔！ 小姐问：阿弟，找他什么事呀？看你，大概跑得挺急哩。 他慌里慌张地大叫：阿姐忒囉嗦！快！我是他邻居，他家出事了！我打的赶来…… 小姐慌忙回头尖叫：朱飞经理，有人有急事找你！看来要你马上走，请马上出来！ 如如悄悄向身后的大汉打个手势，乘隙大踏步闯进去，劈脸遇见匆匆走出来的朱飞，大叫：朱叔叔！ “哎！”朱飞本能地一愣，停步皱眉问：你是谁？ 如如上前一步问：你不认得我了？你的手机怎么老关着？ 朱飞条件反射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明明开着的呀…… 如如眼疾手快，大叫着抢过手机：家里出大事了！ 朱飞惊问：出什么事了？ 他猛醒，喝问：你拿我手机干吗？ 电光石火间，如如将手机塞进事先特地买的多口袋裤子的一个口袋，拉上拉链，怒喝：有人要摔你个大背包！ 如如趁朱飞伸手夺手机，抓住他右胳膊，摔他一个大背包。 朱飞大喊：有强盗！ 他被摔得闷死。闻声而入的小姐和办公室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呆立当场。两条大汉冲来，如哼哈二将守住大门。 朱飞刚挣扎着欲起身，如如俯身拎起来，又摔他一个大背包到墙角，大叫：你趁我不在家，从妈妈眼皮下偷走手机……你，你，我打你还是轻的呃！ 办公室里的人刚醒悟移步，又愣住了。 朱飞身不由己，嘴巴能动：别、别听他瞎、瞎讲！打、打他…… 骗子手多数是较脑力的，有几人诉诸武力？ 他们迟疑不决间，如如又厉声喊：他一向贪小，小区里偷鸡摸狗是出名的。他来不多久，你们准少东西，甚至一撮茶叶、一支烟吧？你们值得帮他吗？ 众人想想也是，又畏如如凶神恶煞的样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如如大步上前拎起朱飞，一个响亮的耳光打过去，往外一摔，命令大汉：摁住了！ 有骗子清醒了，拨打110电话。 映帆带人一拥而入，高声警告：谁都不许动！ 朱飞被摁在地上，拼命抬头，要看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映帆冷笑着奚落他：姓朱的，还认得小爷吗？干总正到处找你哩！ 朱飞立马变成死狗，垂头丧气，一声不吭。 拨打报警电话的人按下电话，明白了：他背叛了原来的老总……我们管狗屁闲账！ 映帆厉喝：押叛徒走！ 两条大汉拖死狗般拎朱飞出门。 如如向办公室里所有人转圈打拱，大声解释：个人恩怨，道上规矩，与各位叔叔、阿姨、哥们、姐们无渉，请别蹚浑水！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视他，没人出声。 他喊：请恕小弟失礼，我去也！ 205．长途汽车里 于是，五分钟后，长途汽车里，费教授掏出手机轻声接电话：喂……如如呀……抓住了，没惊吓到别人？好……知道了，按既定方针办。 慧玲轻笑：如如思维异于常人，好极了！ 教授放好手机，白她一眼：才子佳人放慢节奏是可以的，何必自划银河呢？ 她被击中要害，低头不语。 206．省城的商务楼一带 省城的商务楼402室的人看不见的一条弄堂里停辆警车，接收朱飞。 带队警察听完映帆通报，不禁大笑着评论：哈哈哈！智擒骗子，也只有大学生想得出、做得到。好！ 如如：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毒攻毒，以骗对骗。 警察揶揄他：黑道的下三滥手段你也学会了？高智商的人接受和理解能力嘛，我们由衷佩服！ 众人朗笑。 带队警察吩咐押朱飞的警察：押嫌疑犯上车！ 朱飞自己乖乖上车。 带队警察命令：移交亣元！ 警车在前，面包车在后，驶往亣元的派出所。 207．地级市的一幢商务楼 与此同时 地级市的一幢商务楼前，一辆出租车停下，费教授下车，紧随一丈开外的干如玉急走进楼。 一会，教授回到出租车里操日语对慧玲说：小玲，找到了。就近找个三星级宾馆住下再说。 慧玲操汉语：师傅，找家三星级宾馆。 司机：小姐，我们是小地方，没星级，就去最好的酒店吧。 208．酒店 安顿妥当，一老一小兴奋地打电话给映帆，吿知干怀世一伙新据点的地址。 如如：既然正儿八经地开“公司”，时间不太长，骗子们当夜还聚拢，就不可能几天内转移，明天突击他们，今晚好好休息。 教授和慧玲略略漱洗，上餐厅吃晚饭。 教授评论：骗子“公司”所在的新大楼在这里算是最高档次了。 她感慨：教授，骗子手的干劲移到一般职工身上，我国不必用十年就超过日本国，接近美国了。 他停筷问：小玲，干如玉出长途汽车站，只在排档上吃点炒面，马上赶来，说明什么？ 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骗子们白天与上当的人周旋，晚上集合密谋。 他：贼胆也忒大，居然沿用旧名称！他们晚上密谋，明天不到十点是不会“上班”的，我俩可以悠着点。 209．派出所 目送警察押朱飞去审讯室，亣元拍拍如如肩膀，喜出望外：大学生，被这个诈骗团伙坑害的公司和工程队光报案的就有二十一个，数额都不小；徐氏公司只扔掉点“公关”费，小之又小哩。分局早立案了，只苦于难觅蛛丝马迹。现在，既抓到了朱飞——向导，又找到了他们新的狐穴，如如，你们这回立功了！我们要顺藤摸瓜，和当地警方联手，分局统一部署，一锅端。还有，我和巡警组长交换过看法，你去寻衅的公司极可能也是个诈骗团伙，我们该顺手牵羊抓个现行。 审讯室里，朱飞被迫交出身份证，原来他叫朱逸飞。 亣元问：干怀世他们为何甩你？ 朱逸飞答：他们嫌我是“心太软”牌，能力差，又、又…… 亣元追问：还有什么呢？ 朱逸飞脸有点红，低头答：干如玉只要有隙，甚至制造机会纠缠我，“影响”不好。 亣元问：他们现在安营扎寨何处？ 朱逸飞答：我不知道。我被排斥不久，他们都换过手机号，又换了地方。除干如玉的手机号，他们落脚的地点、座机号、手机号、人数，我都不知道。 亣元心中暗笑（心声：如如他们只用跟踪手段就找到你的同伙的落脚点，你却至今蒙在鼔里，是笨还是懒所致？）。 他不露声色，不信地问：干如玉为了与你幽会，主动打电话给你，从不透露这些必要的信息吗？ 朱逸飞苦笑着答：她是干怀世一手带大的亲侄女，情同嫡亲父女，找我不过满足生理需求而已，能向我透露她叔叔禁止透露的信息吗？ 亣元微笑：朱逸飞，现在建设法制社会，我们尊重嫌疑犯的合法隐私，不过，你能否回答似乎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你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有家室，为何与这个又黑又丑的女人私通呢？ 朱逸飞不禁喟叹：唉，唉，怎么说呢？一是男人长期漂泊，自有其生理内急；找“小姐”得冒得性病甚至艾滋病的风险；干如玉毕竟年轻、干净，她投怀送抱，说句粗话，关了灯，不是100分，也算及格。二是我抓住这裙带，就有希望再投干怀世门下。 亣元诧异：你不是投靠现在这家“公司”了吗？为何念念不忘厕身其间？ 朱逸飞答：别说干怀世了，连我也小瞧这帮人。从“老总”到“业务员”全是本市人，守着个市区——至多加上郊区，朝八晚六，小敲小打而已！如玉公司的“业务”遍及全国，效益不知翻几个筋斗哩。 亣元敏感地问：干怀世骗遍全国？ 朱逸飞答： 他能力确实强, 背后还有个领袖式的人物——水总, 如玉公司只是水总的全国一盘棋中的卒子。 亣元大吃一惊, 追问：水总这个人是什么角色？ 朱逸飞摇头答：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只是听说，从没见到，更不了解。 亣元无奈，暂停审讯，和如如他们商量。 亣元：这个朱逸飞即朱飞的情况真令人大跌眼镜！看来要找到如玉公司，先寄希望于“日本”侦探了。我想他俩会成功。 如如不无担忧：哎, 真不知慧玲和教授长途奔袭，吃得消否？ 映帆取笑：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耶？但愿她也如你牵挂她这般牵挂你，我这个义仆算不白当。 亣元：我汇报分局了，还补充了关于水总的重要线索。分局正调集警力，明天根据教授他俩的情报出发，要一举打掉这个毒马蜂窝，争取破获遍布全国的诈骗网络。映帆，我得提醒你，羁押不可超过二十四小时，而集团一旦归案，有赔偿款、物的话，受害者按比例追回损失，如同公司、工厂破产那么处理。要在朱逸飞身上先追回一把，你得马上出手，追回多少是多少，聊胜于无。 映帆揺揺头：穷人一个，算了。 崖岩发问：亣所长, 能否从朱逸飞现在混的公司里追回？反正今晚你们要打掉。 亣元答：桥归桥，路归路，不可以，因为你们的被骗不是发生在这帮人手中。对了，你带的人多，下半夜行动，你们出把力。 崖岩受宠若惊，答：遵命！ 一直沉吟不决的如如兀地击掌叫出声来：有了, 挤兑他！ 大家商量，赞同他的挤兑办法。 羁押室里，朱逸飞半倚在旧沙发上抽烟。他吃过盒饭了，但瘦子食量大，又大吃大喝惯了，他只觉得腹中空虚，又思念家人，担心长坐班房，惶恐不安。 铁栅门外，如如他们搬来二张办公桌拼在一起，又搬来椅子围成一圈。 片刻，饭店送来满桌酒菜点心。如如他们大吃大喝，谈笑风生，崖岩一帮还抽中华牌香烟或雪茄。 一小时过去了，朱逸飞熬不过了，走到门后扶住铁条，有气无力地哀求：徐少爷，行行好吧，给点吃喝，施舍几支香烟吧。 映帆：可以考虑，有交换条件。你全力配合，还可以回家看看——所长开过金口。 朱逸飞尚存侥幸，辩解：我实在没有什么可再说的了。 如如冷笑：嘿嘿, 你挺吧，我们可要对你现在混的“公司”采取行动了。对了，我早跟踪你去过你家了，要不要我们下半夜到你家去？ 朱逸飞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呻吟：你、你…… 如如对大家：我们不睬他！——签字人，约·斯大林。我们得乐且乐。 一刻钟过去了，朱逸飞捱到门后讨饶：小爷叔，我认输！竹筒倒豆子罢了。 第11集 210．大饭店房间里 这时，地级市的大饭店房间里，慧玲穿睡衣埋身沙发，心不在焉地看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思念如如。 她从坤包里拿出笔和日记本放到茶几上，沉思一刻，写下文字（她的朗诵声：当阳光照耀大地时，就有我真诚的祝福；当月光洒向地球时，就有我虔诚的祈祷；当流星划过苍穹的刹那，我许愿：克己复礼，别走极端；精确把握，别得其反。 写完，她起身走到窗前遥望省城方向，长叹口气，轻声：冤家，我如果出生在衣食无忧、完美无缺的家庭，就不必折磨你、更折磨我了！你知道吗？ 211．省城 下半夜 几辆警车疾驶，警察抓捕朱逸飞挂靠的“公司”的所有人，送进拘留所。 这帮骗子手似乎是孝顺儿女、模范丈夫、贤妻良母，都蛰伏家中，无一漏网。好找的地方，警察和崖岩他们直接去；难找的所在，朱逸飞带警察和映帆、如如去。 全歼“敌人”后，大家打个盹。 212．老工房小区朱逸飞家门口 亣元带映帆、如如押朱逸飞坐进警车，驶到他家小区门口停下。晨光曦微中，他被押下车来。 他哀求：亣所长，我老娘多病，下岗多年的老婆一向胆小，儿子才十一岁。我一直骗老邻居，说在一家公司上班。你能不能除掉手铐，免得惊吓家人，惊动邻居呢？我求你了！ 亣元犹豫不决，映帆开口了：他不是暴徒，不会有暴力行为，我也认为可以暂时除去手铐。亣所长，我也求你了。 如如附和：放心！他耍暴力，我摆平他！ 亣元苦笑：吔，吔，苦主求情，我只能暂时网开一面……下不为例！ 如如拉过朱逸飞：亣所长，你也不要进去了。 亣元打开手铐，郑重嘱咐：你俩押紧，别让他溜了！ 213．朱逸飞家 一番忙乱后，朱逸飞的老娘半躺在床上捶床沿，儿子靠在瑟瑟发抖的妻子身上，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朱逸飞将桌上的存折、现金、钻戒交到映帆手中。 朱逸飞：徐少爷，全在这里了，存折和现金一万八多点，加上婚戒。 214．小区门口 如如和映帆带朱逸飞回到尚无人影的小区门口。 映帆不上车，在晨光里翻看存折，端详戒指。 如如拉他：上车走咧。等会有居民出来看见了，对朱家影响不好。 映帆揺揺头，态度坚定：不！慢走。他家太穷，钱财抄光，他再吃官司，三代老小怎么活？钻戒是真货——有珠宝店的发票和鉴定书，十二年前就值18000元，但是只结婚戒指，我家怎可据为己有？再说急难时值当呀…… 如如不由得加强说话的语气：他罪有应得，你何必替他想那么多？再说，多少受害者日子难过，甚至妻离子散，他当初想过别人吗？ 映帆口气也变得斩钉截铁：别的受害者他从没想过，我也懒得想。反正这些我不要！ 如如知道，映帆为人随和，但是有主见，只得征询警察意见：亣所长，你看呢？ 亣元变得婆婆妈妈：映帆，这本来是全所同志私下徇情、网开一面，也认可你抓捕骗子的功劳，给你一个先追回损失的机会呀。要知道，一旦入獄，朱逸飞作为从犯，或许会免除追索呢。 映帆：亣所长，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也不要提充公后再分配补偿了，这钱和戒指就算我收到了，再施舍给他家吧。 亣元双手一摊，打趣：哎呀，我只是警察，你是未来的工程师——老板，道不同不相为谋也！随缘吧。 如如凑趣：阿弥陀佛！映帆心已出家。 215．朱逸飞家 全家人向映帆和如如下跪。 映帆眼睛湿润了。 如如脸无表情，也不随映帆搀人起身。 216．警车内 回派出所路上，大家一路无话。 如如盘算。（心声：如何因势利导追捕骗子集团呢？朱逸飞确实和干怀世他们仅靠干如玉藕断丝连，自己一方也知道得比他多。能否废物利用呢？） 217．（闪回）如如家小区门口 星期日 （画外音：如如想起了自己上五年级智擒小偷的往事。） 如如正在自己家的小区门口闲逛，爸爸如百米冲刺般飞跑过来，拉住他问：如如，爸爸刚锁停的自行车一眨眼不见了，小偷必定骑出大门！你留意到吗？ 如如向来过目不忘，一拍脑袋叫：想起来了！刚才是有人骑自行车缓缓出门，我觉得车子眼熟…… 爸爸叫声“追”，冲出大门，如如跟上。 爸爸往右边略略张望就叫起来：是他，就在前边！ 如如顺爸爸指的方向望去，只见20米开外，一个小伙子慢腾腾骑他熟悉的自行车而行，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爸爸自然张口欲喊，如如一跃而起，伸手堵爸爸口，轻声：嘘！别喊！一喊他拼命蹬车逃，谁追得上？快，拿张大钞票给我，你退后！ 知子莫若父，爸爸知道这个儿子精灵古怪，不及细想，掏出张百元大钞。 如如一把抢过往地上一扔，向小偷逃跑方向大喊：前面骑车的叔叔，你掉钱了！ 果然，小偷刹车了。 如如继续喊：一张100元的钞票，叔叔快回来！ 小偷下车。 如如喊：叔叔，是你的吗？快回来拿！不然我交到居委会去…… 小偷扭车掉头，大叫：别，别！ 如如捡起钱来，小偷上车逆行。 见有行人回头，如如扬扬大钞叫：叔叔，你真粗心！我看见钱从你屁股后掉下来！ 见几位行人走向如如，小偷边加快速度边大叫：谢谢！我来了！ 跟来的行人议论了： 这孩子真乖！ 现在拾金不昧的大概只有孩子了！ 小偷终于来到如如跟前。他跳下车来，立足未稳，伸手欲接钞票，大声：谢谢小朋友！ 爸爸早突出大门，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拔掉车钥匙，大喝：如如揪他另一只手！ 如如早将大钞塞进裤袋，双手揪住小偷另一只手。 爸爸另一只手按住小偷肩膀，将他的胳膊反拧了，大喝：往哪里逃？偷了我的自行车，还要冒领钞票呀？！ 如如见行人围过来了，顿足大声揶揄小偷：哈哈！这100元大钞是爸爸的，钓你这只甲鱼的！还要吗？ 小偷挣扎欲逃，如如飞起一脚踢中他裤裆，疼得他大叫一声弯下腰来。 行人和小区里闻讯而来的人一哄而上摁住小偷，齐喊：送派出所去！ 小偷长叹气：哎……我真浑！我身上哪有百元大钞？贪心不足，栽在小孩手里！ 218．警车内 坐在行驶的警车里，如如百思不得其解。（心声：引诈骗集团上钩的钓饵用什么料做？朱逸飞充其量不过是钓丝，连钓线也不够格。钓饵！钓饵！关键就是钓饵！） 219．派出所 朱逸飞向亣元打拱，问：能否给我立功机会？ 亣元：你几乎通宵不睡，带我们抓捕，已经立功，还立什么功呢？ 如如听见，心头一动，灵光一闪，问：亣所长要他立功吗？ 亣元拧他胳膊，嗔他：废话！ 如如注视朱逸飞：所长答应你了。我先说说你立功的设想，你看猜得对不对。 朱逸飞可怜巴巴：我明白了，一切是你策划的，又身先士卒。你说说。 如如慢条斯理：干怀世人如其名，干坏事是其生涯。这伙人如蜘蛛般编织网络，四面出动，八方勾搭，广种厚收，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因此，除留在公司洽谈的，不是四出活动，便是和上钩的人吃喝玩乐，白天不可能聚拢。他们又无家可归，晚上需要聚拢，汇总情况，商量办法，交换情报，沟通感情；不过有的人仍在闹腾，有的人临时去别处直至远处……反正很难聚齐。如何才能一网打尽呢？只有晚上设置强大的磁铁，放下丰厚的诱饵一途呗。亲爱的朱叔叔，干如玉是电磁铁的电流、挂鱼饵的钓丝，你要借现在的情人之力诱昔日的狐群狗党尽入彀中。对吗？顺便就昨天摔你二个大背包，我向你道歉。 朱逸飞跳起来叫喊：一点不错！你虽然不是黄口小儿，但是至少比我年轻二十岁，栽在你手里，我认了！ 众人失笑。 亣元问朱逸飞：你打算怎么做？ 朱逸飞看看如如，畏畏缩缩，声明：我考虑不周的话, 请这、这位……贵姓？ 如如：免贵姓郝，郝建秀的郝。 朱逸飞：我如果考虑不周，请郝兄弟指正。我打电话给干如玉，就说现在这家公司正钓条青海湖里的鳇鱼——大傻瓜般的某建筑工程公司的业务副总经理一帮人。我收买了具体接洽、操作这笔大“生意”的两人，决定投奔三爷，改换门庭，要求提高分润比例，由干怀世和我们三人一起抢钓鳇鱼。还说，这俩兄弟白天有所不便，只能晚上长途直奔如玉公司。商量好了，三人马上赶回省城，免得这家公司察觉，起疑…… 亣元击掌称赞：妙！大功告成，我们替你请功，弄得巧，你可以免予起诉。 朱逸飞自愿继续待在羁押室里。 亣元召集干警讨论，同时汇报分局，分头准备。 220．公安分局局长室 分局局长布置任务给刑警队长：通知亣元执行原定抓捕计划，时间改上半夜。小郝机灵，叫他和－位精干的老同志乔装“钓鳇”兄弟，先期进入如玉公司，稳住犯罪嫌疑人；你同时带足人马封锁骗子窝。朱逸飞必须由亣元严格监控与干如玉通话。你随时掌握动向，采取相应的措施，决不可有丝毫疏漏。 221．地级市宾馆 省城的大网编织了, 地级市的特遣尖刀出鞘了。 教授和慧玲早早起身，交换设想，仔细部署，还就计划“彩排”，务求一击中的。 222．如玉公司 上午十点刚过 十点刚过，教授和慧玲来到如玉公司门前，举起数码相机拍照。 接待小姐被惊动了，开门问：请问两位找谁？ 慧玲译成日语，教授吐出串日语。 小姐不懂外语，至少分得清是汉语还是日语，忙谄笑着伸手邀请：啊！日本国客人，请进！ 慧玲翻译：我们来贵市旅游，随便逛逛。看到这幢新楼挂着不少公司牌子，其中有“工贸公司”，我们不太理解，因此上来看看。 小姐又满面春风地伸手邀请：既来之，则安之，请光临本公司指导！ 慧玲翻译，教授点头，随她跟小姐进门，却不急着进办公室，自顾看接待处两面墙上的平面图和立体效果图，点头，摇头，断断续续地口吐日语，一副并不打算进去的模样。 办公室里的人被惊动了，性急的叶明走出来，听见教授叽里咕噜，大喜，向教授作个延请的手势，大声：唷，是日本客人耶！欢迎蒞临指导！ （画外音：以前，这种小地方来个洋人，即使是东南亚人，人们会围观；现在，就是布什总统来，叶明他们也敢骗。贼胆包天，与时俱进，来的都是鸦，全凭狐嘴张。） 小姐忙向教授介绍：尊敬的客人，这是工程部叶明部长！ 慧玲和教授对练日语，然后翻译加解释：听说叶部长是搞工程的，舅舅说可以接触。 叶明这才注意到慧玲，惊为天仙，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小姐捅捅他的腰，轻声提醒：部长回话呀！ 他如梦方醒，向慧玲伸手示意，笑容可掬：敢问小姐芳名和你舅舅大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请指导！ 换了平时，慧玲早给失魂落魄的叶明这种登徒小子轻则一个背影，重则一口唾沫，今天她强忍恶心，耐心应对：叶部长，我叫小池叶子，舅舅叫松田伸也。舅舅想不到这个市的开发区有个休闲娱乐城，档次就高在有高尔夫练习场，接近了城市化的日本国农村，很好，有兴趣。 叶明心花怒放，点头哈腰将他俩请进小会议室，搬来干怀世。 双方交换名片后，慧玲说，自己在上海外国语大学留学，舅舅是神户一个高尔夫球场的董事。由于日本国经济长期不景气，中国大陆是热土，他趁旅游之际顺便考察，打算投资熟悉的行当…… 干怀世早耳闻中国无赖在日本马路边摆飞棋残局骗日本人的趣事，以为刻板的冤大头送货上门，忙大献殷勤。 教授上过高尔夫球场，慧玲曾打算读高尔夫研究生课程，卖弄一番高尔夫知识，教训得骗子晕头转向。 骗子手是烟鬼，知道一般日本人忌烟，因此常打个招呼出去过瘾，拖得洽谈几成牛拉松赛。 省城的人马一发动，干如玉便接到了朱逸飞的“喜讯”。她风风火火推开门，与干怀世耳语。 干怀世起身打招呼：小池小姐，恕我失陪片刻。 见慧玲点头，叔侄出去了。 师生俩相视微笑，异口同声：要西（好）！ 副总经理室里，听完介绍，干怀世解释：朱逸飞的信息我不大相信。相处这么久，他的能力我了解，他没本事钓大鱼，否则我也不会涮了他。 干如玉：叔叔总疑神疑鬼！我已叫他今晚赶来。 干怀世苦笑：来是无所谓的，即使他归队，不过多他一口饭罢了。 干如玉不高兴：叔叔，他是送财上门，不是讨饭！ 叶明敲门叫：干总，抹香鲸等你哩。 干怀世：我先去谈判，等会再说。 见他出门，她嘟起嘴来。 （画外音：老姑娘是干怀世从小带在身边的，但是干怀世忽视了与侄女的沟通。苟且中的女人是感情至上的，久别情人而不耐煎熬的丑女是会孤注一掷的。干如玉在脑子里梳理花名册，决定快速通知所有人。 偏偏干怀世由于水总下了密令而急于求成，破天荒地请东瀛客吃日本料理，忘了关心侄女，以致他营造多年的土堤今晚将溃于雌蚁之穴。） 223．日本料理店 日本料理店是“海龟”开的，教授趁老板不在，硬说走味，连味噌也不备，还敢冒称“正宗”，令天下人笑掉大牙！他大方地邀请干怀世他们上他在家时从网络上查到的一家日籍华人开的、这个市里唯一的、正宗的日本料理店共进晚餐，由他埋单。 干怀世受宠若惊，半推半就接受邀请。 224．小会议室 下午 下午的会谈由于师生俩专注细枝末节而渐渐演变成马拉松。 干怀世知道，世界上最累人的谈判就是以日本人为对手，但是签约后，日本人最重合同，最守信用，因此陪笑拉伤了面部肌肉，喝茶辛苦了膀胱肌肉。 干如玉频频推门，与干怀世或直接耳语，或出门低语。 慧玲明白，如如在五百里外连连向丑女发射电波，而老成持重的老骗子颇有定力，便决定给干怀世的心火浇油。她趁叔侄又一次在门口密商，操日语和教授悄悄商量。不一会，心神不宁的干怀世进门坐下。 教授看看劳力士表，脸无表情地吐出串日语。慧玲马上翻译：干副总，你似乎是另有要事吧？我们要告辞了，回日本国后再打国际长途电话或在网上再约时间、地方详谈吧。舅舅说，回国机票早订好，日程早紧凑地安排妥当，不料在贵公司意外地耽搁一天，不游玩，没购物，剩下的人民币花不了，你们如果手头有日元或美元，请帮忙兑换。 干怀世着急地嚷：别！别！继续谈。 他拍拍干如玉的手：让我有空再考虑，你先忙自己的去。 干如玉怏怏走了。 （画外音：其实她早擅自通知过兄弟姐妹了，只缺较远的五人而已——紧急召回，得报销打的费，吝啬鬼的她还拿不定主意。她是干副总的亲侄女、出纳员，接到她通知，谁会不来？本来嘛，这期间没有杂事，毎睌该聚拢的。人的思维有惯性，她仍习惯由叔叔拍板，答应报销出租车费，才可召这五个人火速回来。她要的就是这点承诺而已。） 教授推说上卫生间，悄悄用手机向映帆发出事先设定的短信中的一条：火上加油。 不到十分钟，干如玉两次推开小会议室的门，都被干怀世转身挥手挡在门外了。十分钟后，门又被推开，任他挥手，她眼巴巴地等。 他只得起身向师生俩鞠躬：两位贵宾请谅解。她是我亲侄女，有点私事，耽误二分钟。松田君和小池小姐是舅甥，想能体谅？ 慧玲微笑：应当，去吧，我再翻译，舅舅会谅解的。 干怀世出门，轻轻带上门，就在门囗侧身，手握门把，不耐烦：孩子，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也不看看是什么山水，他来次电话，你打扰我－次！ 干如玉翘起阔嘴，半怒不嗔：叔叔的谈判固然重要，不过是得陇望蜀而已。朱逸飞是陇，唾手可得；日本人是蜀，蜀道难行。他来与否也值得你三思、六策、九问吗？他急的是我们的方位出乎他意料，两地相距五百里，出租车得跑五小时以上。他的话是真是假，能逃过你的法眼吗？假的，损失点车马费；真的呢，失之交臂…… 干怀世搔头，无可奈何：小心驶得万年船……叔叔今天也买你账——你也会掉文弄词了！算了，不扫你的兴头，他要来就来呗，算是老伙伴聚首罢了。叫能到的人，你叫好了，让他们听听也好。对了，你弄些酒菜，说不定到时候排档也收摊哩。 见她如孩子跳跳蹦蹦走了，他马上回室内，会同叶明与师生俩比拼耐心、耐力…… 225．如玉公司的大会议室 晚上九点多 大会议室人头攒动，香烟袅袅，议论纷纷。 干怀世和叶明尽享日本美食，醉意朦胧、饱嗝连连地进门。 干如玉迎上前去，洋洋得意地汇报：叔叔，一个不落。 干怀世点头回应：知、知道了。他、他人呢？ 叶明脸色红得像关公，顾自拉他，兴犹未尽地评论：干副总，日本清酒淡是淡，后劲足。嗨，嗨，松田老家伙看不出，矮个儿，海量！嘿嘿，大和姑娘嘛，饮酒赏花，也叫人乐不可支哩…… 干如玉的手机响了。她掏出俩看一眼，欢呼：五分钟，他就到！ 226． (闪回) 跟踪 其实，师生俩悄悄租车，从日本料理店直跟踪到楼下。 227．楼下 看着干怀世和叶明搀扶着踉踉跄跄上楼，便发出短信：围猎狼狐！ 立刻，早停在稍远处的十几辆警车从暗中开出来，团团包围大楼，五十多位刑警下车。 228．如玉公司 九点半 九点半，朱逸飞和如如、一位便衣警察推开如玉公司玻璃门。 干如玉早笑脸相迎，勾住朱逸飞胳膊，带三人进大会议室，边走边得意地告诉朱逸飞：逸飞，人到齐了，一个不少，都恭迎你们三位大财神哩。 走进大会议室，朱逸飞目光迅速掠过全室，确认一个不少，大笑：哈哈哈！兄弟姐妹们，今天，我要叫老领导看看，我是岐山之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哈哈哈！ 干怀世抢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笑吟吟：兄弟，辛苦你了！新公司一个人不拉下, 全体郑重迎接你归来, 还带精英加盟！ 如如早悄悄用手机发出“短促突击”的短信，和刑警跟进去。 朱逸飞煞有介事地坐大会议桌上座，如如和刑警分立他左右。他放下大皮包，一沓沓地取出“资料”……门被推开了，映帆带人和刑警们一拥而入，威严的命令声嗡嗡作响：警察！不准动！ 如如身边的刑警电光石火般发作，将干怀世摁在桌上。叶明正巧在饮水机前添水，放开宜兴紫砂壶，冲向半开的窗户。“胖豆芽往哪里逃！” 如如大喝，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迈上窗台的叶明揪下来，哂笑他：肚子着地, 摔不死哩。 叶明困兽犹斗，翻身爬起，一记冲拳。 “来得好！”如如大叫，就势抓住他胳膊，“嗨”地一声，摔出叶明，笑着喊：摔骗子一个大背包！ 不料叶明人髙马大，只是扑倒在地挣扎。如如一怔，大笑着叫：我打你个屁滚尿流！上前一脚狠踢他会阴。叶明本来酒足饭饱，来不及上厕所，硬生生熬着，这一惊、一爬、一跌、一翻、一拳打出、一摔、一踢，括约肌终于松开，屁滚尿流屎迸，熏得如如捂鼻，踏过他被大肚子拱起的背避开…… 刑警们早堵窗的堵窗，逮人的逮人，拉断电话，没收手机，关掉电脑。 干如玉自有女刑警照应。 干怀世和叶明被并肩押着。 一个后悔莫及：唯妇人及小人难养也！ 一个咬牙切齿：想不到小人物发作，会毁大事哩！ 映帆上前，大笑着问：哈哈！还认识蒙你俩教诲的小帆吗？狐狸再狡猾，斗不过好猎手！ 崖岩上前大叫：还要拿红包吗？ 229．公安分局 嫌疑犯们被立即送到公安分局，连夜突审。 （画外音：诈骗集团人员复杂，来自四面八方，平时为自保利益，从不相见以诚，又都不是暴力型的人，分开羁押，三位刑警审讯一人，很快被各个击破，还扯出不少中小诈骗团伙，令分局领导喜笑颜开。） 230．追捕途 翌日清晨 翌日清晨，干怀世被押上警车…… 231．最边远的县的县城 一幢八层楼 近中午时分 近中午时分，几辆警车来到这个地级市最边远的县的县城，停在城中心一幢八层楼前。 刑警队长下车评论：这宾馆应当是县里最高级、最好的房子了。 如如：水总必是漏网之鱼、惊弓之鸟，自然狡兔三窟。我有直觉，这里太招摇，他难得到这宾馆享乐，必有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不止一个的蛰居。 不幸而言中。 服务员：水总夫妇这星期没来过。 她打开八楼走廊底一个豪华大房间。 刑警蜂拥而入，仔细找线索。 如如早另辟蹊径。他与映帆看管坐在走廊里一只凳子上的干怀世，见老家伙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向干怀世扬扬拳头，恶狠狠威胁：公检法依法办案，或许不会搞封建主义的连坐；我们苦主是平头百姓，依理办事，只讲手段。轻则，我摔你几个大背包，内外俱伤，警察也不会追究，医药费这徐老板撑，无所谓。重则，我们已清楚你的真实身份、来历，干如玉和盘托出你家族的一切，我们自会上门追索损失，不惜拆房扒屋，掘地三尺；当然顺便找你家人直至家族的晦气。 映帆配合：我和崖岩说过了，这两天带农民工乘几辆大卡车，——多不说，载上一二个连的人嘛，对爸爸来说，不过是烤羊肉串——二元钱，毛毛雨啦。 见干怀世眼中掠过惊惶，如如叫：说干就干，今天回省城就准备。 映帆：你也太落伍了。还要回去准备？我等会就打电话给爸爸呗。这儿押老狐狸，那边崖岩可以直捣黄龙府。 干怀世的头渐渐下垂，身体也颤动直至颤抖。 刑警队长的声音传出门来：放心，这蛛丝马迹说明他俩的藏身之所就在本县，离这不远。来，细看地图，梳理！ 如如催促映帆：他们从梳理到抓捕，时间长哩，无暇他顾，你快打电话呀！你爸爸那边马上运作，警察可装聋作哑——事发当口他们在这里。 映帆点头，掏出手机：毛主席说过，反动派不打不倒…… 干怀世滑下凳子哀求：别、别打电话！求你们了！ 正好队长走出门来，干怀世如逢救星般向他合掌大叫：队长，我带你们去水总的另一个藏身之地。 232．藏身之地 孰料除了搜到些“资料”和二十余万现金，大家又扑了个空。 队长勃然大怒，逼视干怀世，厉声：抓不到这对狗男女，你升格总经理，一切由你扛！ 干怀世在警察面前却是镇定的：姓水的还有两个住处，不过我只稀里糊涂去过一个地方……我得想想。队长，我连带二次路也没有找到他，是我不好……真的抓住了，算不算立功呢？ 队长直截了当：你带过路而没有抓住，不可减罪。抓住了，既是立功，还可减轻罪责，不用你独自扛。 如如一把拎起干怀世：我真想不通，你自命智商高出常人，对立功何乐不为？ 干怀世脸皱成干的苦瓜，摇头摆尾解释：不是不为呀，小爷叔，我实在吃不准他落脚哪个点。 这是实在的。大家一时无话。警察们也围拢来，等候队长决策。 干怀世低头思索片刻，要求：能不能让我看看地图，和你们圈的地方对对号？ 队长问：为什么呢？ 干怀世解释：那次他带我去过，小轿车存心七拐八弯，往复乱开，我只记得大概方位、地形……对了！他要卷款潜逃，准在那儿藏钱！ 如如转眼珠问：他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大家都愣了：什么地方人与水总藏身处风马牛呀！ 干怀世迟疑地答：北方人，来自山区。 如如又问：会游泳吗？ 干怀世只得答：泳技出色。 如如拍手分析：这就是了！作为山区的北方人，他铭记赤壁之战八十万不习水战的曹军全军覆被的教训，特地苦练“浪里白条”张顺的水里功夫，近则万不得已时从水路逃遁，远则偷越东南亚界河，越境潜逃。 队长：分析得头头是道！如如，直截了当说吧。 如如轻拍干怀世肩膀：你吹捧他是领袖式的人物，智商极髙，他自然兼收并蓄别人的长处。我猜测，他会选择北方大村巨庄七曲八弯、有利于巷战甚至地道战的地形，便于甩开长腿逃跑、隐蔽，又会选择南方小村小庄遍布、有利于打麻雀战直至破袭战的水网地带，便于学习青蛙潜水逃跑、隐蔽。对了，我小时候到农村疯玩过，他选择的是较大的自然村的某个房屋密集、屋后临河的角落。 干怀世跳起来叫：有道理！快拿地图！ 看了会地图，本县陪同的警察指点：队长，刚才我们圈了三个地方，这个符合如如的分析。 干怀世摇头叹息：从县城去这地方，不是本地人真会晕头转向——大路、小路相连，河渠纵横交错！难怪我记不住。 第12集 233．追捕途 干怀世有地图可看，特强的记忆力发挥作用了。警车反复上次级公路、机耕路、填平沟壑水渠筑成的土路。 234．大村落 警车终于来到个大村落，颠簸着找到西北角，大家下车。 队长观察一刻，拍屁股轻叫：真符合如如说的！ 暮云四合。 队长命令：将干怀世架上车顶观察！ 警察照办。 干怀世横看竖看，轻叫：找到了！从两条小桥包抄过去好。 队长登上另一辆车顶，经他指点，点头：我认准了，草屋后是大河！ 很快，两队人汇合在一个农家小院周围。 这是个隐蔽在许多三层水泥农居中，由新草房和菜园组成的小院，占地一亩多。 刑警们散开包围，如如和映帆随俩警察直奔临河的后门。 刑警冲进去，在灶间里抓住姓密的女人，不见水总, 只听见后门先响起“扑通”声，后听见如如的怒喝声，然后是连续的击水声…… 原来，水总仗着一米九以上的魁伟身躯连着撞倒两位警察，跃入河中。如如和映帆先后跃下，阻住他去路，俩警察也加入战团。最后, 如如钳住水总一条粗胳膊，俩警察掀他双腿， 映帆抬他腹部，才摔他一个水中大背包，摔得他连连呛水，频翻白眼，才制服他，将这条半死不活的蛮牛抬上岸来。 打开所有灯搜索，战果赫赫：堂屋正中，成捆的人民币和外币堆成八仙桌般的纸山。 235．映帆家 公安局的奖励须假以时日下达，因为这二个案子牵出窝案，侦破远未结束。 徐爸爸马上重奖有功之臣。 这天上午，如如和教授在小花园的日式高尔夫练习罩里兴高采烈地挥杆击球，映帆和慧玲在一角的小圆桌旁休息，喝饮料。 慧玲凑过头去，轻声：映帆，我由衷地感谢你甘作我俩的强力黏合剂，更感谢伯父没追回损失却要奖励我们！映帆，你是兄长般的好人，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学妹有个不情之请：隐瞒我得到手机的真相，直到我通知你或毕业之后再公开。 映帆点头：承蒙你信任我，而世间最难欠的是美人情，公主自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理，我不深究，行！只是你和教授如何瞒过如如这位机灵鬼呢？ 她柳眉轻扬，压低声音：他对外是固若金汤的莫斯科，对内是不设防的罗马，——知相如者，文君也。表面上，你爸爸发的奖品中并无手机。如如的手机由伯父个别赠送，找个对症下药的理由堵能言鸟的铁喙；我和教授的由你私下发。 映帆凝视她片刻：我同意，理由也想妥了，不容驳。慧玲，不是我和稀泥，我始终认为，你俩互为补充，是天作之合。你冰雪聪明，应该拿出扬长避短、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抓住该到手的幸福。噢，对了，顺便告知，每只手机都预付3000元话费。 （画外音：女人的心思最费猜，何况从不动女色脑筋的映帆乎？慧玲矛盾遽惶中，由衷地感激映帆——不但当她和如如的黏合剂，还当支撑架。） 下午，客厅里，教授、如如、慧玲用全套高尔夫衣鞋武装起来，每人面前有一套仿卡拉威牌练习杆、一套挥打练习器、一套推拨练习器、十盒一打装双层练习球。 徐爸爸笑着称赞：看多合身！英姿飒爽！ 映帆手持摄像机叫：笑！笑！凯旋留念！功臣留影！ （慧玲的心声：如如在自己人中是罗马城，我要独占，自然玩心计、耍花样。他感情易走极端，逼急了会落荒而逃。放风筝最怕断线，我准备了根结实、坚韧的感情线，又求映帆送了根无形的捆仙绳——手机。他是现代版的宋玉，司徒不过提议毕业后恋爱，他就出现感情真空，自己不填补，必有别的姝丽填补。前车之鉴应当记取，自己真的放手，他很快会被别的佳丽俘虏。我要两手一起抓，硬的是双科学业，软的是白马王子。） 晚餐后，如如应召来到徐爸爸书房。 徐爸爸请如如对坐茶几两面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盒给如如，笑容可掬：如如，伯伯另外送你一套充值3000元的手机。 如如推辞：伯伯发这么重的奖，我们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抓骗子是集体行动，你另发特奖，我要坐立不安了！ 徐爸爸解释；好孩子，我送你手机是为了方便与你联系。 如如扭扭捏捏：小子何德何能，令伯伯于百忙中联系？愧煞小侄也！ 徐爸爸语重心长：如如，你什么都好，就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即得理不饶人，赶尽杀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能一是自己注意收敛，二是有人经常提醒。这手机就是一老一小经常联络感情、交流看法的工具。你思维比常人活跃、敏捷，因此容易冲动；你自觉思想搁浅时，看得起伯伯的话，不妨拿起手机和伯伯谈天说地。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如只得诚惶诚恐地收下手机。 236．（闪回）派出所 白马王子嘛，讨人喜欢。公安局分局长撂下句话：郝如璧上错大学了！欢迎毕业后来我办公室报到。 刑警队长和亣所长都捎这口信给映帆、慧玲、如如了。 237．医院 （画外音：如如他们开始旅游的同时，如如的外公和慧玲的爸爸几乎同时住进医院，结伴回家的金童玉女分头陪护。如如似乎命里注定，要和骗子战斗到底。） 这天，如如连陪二个昼夜，妈妈还没来替换他。他坐在椅子上，扑在外公病床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238．外公家 外婆独自在家，电话响了，她拿起话筒：您好！找谁呀？ 电话那头是金属般的语音提示：你的电话已欠费，欲问详情请拨90。 她一呆，下意识地拨号。 那头仍是语音提示：为保证服务质量，此次通话会被录音。请理解。 她一怔，不无疑惑，问：请问，电话欠费是怎么回事？上月的交清了，我有话费收据。 那头“叽里呱啦”响了会电子音，金属声音又响起了：电话将自动转到公安局，请稍安勿躁。 她吃惊地叫：喂！喂！ 那头有人搭话了：这儿是市公安局和你通气。我必须先确认你是电话户主。 她：我就是。 对方：你不是户主。 她解释：也可以说我不是户主，电话是以老伴的姓名登记的。他住院了。电话没欠费，又怎么和你们搭骱了？ 对方缓和了口气：既然如此，也可以和你讲。先自我介绍：我是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诈骗案中队副队长占建国。 她说：贵姓？我听不清。 占建国：这个姓很少，举重冠军占旭刚和我同姓。 她明白了，求证：那个打手机大叫“老婆，我爱你”的占旭刚，是吗？我知道了。请问占队长，什么事要惊动大驾？ 占建国问：你俩年纪不小了吔？ 她答：小咧, 七十不到。 占建国：不出我所料, 我们先礼后兵是对的。 她是知识分子，怒上心头，不客气：什么“先礼后兵”？占队长，我们不是所谓的“嫌疑人”！ 占建国以人性化办公事的口气解释：请你耐心听我讲。我们接到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经侦大队同行的协查通知，要追究你家；只你在家了，就先追查你。考虑到我们都是本市人，你俩又是老人，先和你们通个气。你用这台固定电话给杭州的一台固定电话做过担保吗？ 她着急地解释：杭州？我俩从没去过，也没亲戚，更不会去担保那儿的什么固定电话！子虚乌有！ 占建国有点疑惑：没去过？也没亲眷？这事复杂了！这说明你俩的身份证连同电话号码被人盗用了。 她嗤之以鼻：身份证？哼！不可能！我俩一直藏得好好的，也从来不用。也罢，我马上找找看。 占建国：你这更说不清了，也不用找，于事无补。我和你大不了核对一下号码，公安局内部网一查就核实了。你有曾用名吗？有字吗？ 她头有点晕了，自然回答：都没有。 占建国：这就好办些了。我手头像你们情况的人太多了，没时间等你找身份证，直接核对姓名、出生期、籍贯、地址、电话号码就可以了，余下的事户籍科同志会办。这样吧，先报你的，一个人的够了。 她报得一清二楚。 占建国：行了，我们自动记录了。赵大妈，你别慌张。你俩可能泄漏了身份证号码——仅凭你刚才报的数据就可以知道了。犯罪分子盗用了你俩的身份信息咧。杭州同行最近承办了个系列诈骗案。这个犯罪团伙手法相当巧妙，其中一个手法就是冒名申请固定电话，在冒名的户籍所在地设个电话付费账号——只用很少钱；然后把电话租给无良的人或单位甚至地下公司，恶意打大量电话，直至国际长途电话，用掉二三千元电话费，马上消失。 她有点清醒地问：占队长，你这长篇大论与我家有何相干？ 占建国轻笑：都这么说哩。赵大妈，关系可大了！你听了可别害怕呀。 她更清醒：请讲。 占建国用刻意强调的口气问：家里就你一个人吗？你可健康，没……大病？ 她生气：就我，身体结实哩。 占建国：我先解释：这是电话局创收的新发明——设付费账号，有利用户，既可尽量打除月球和人造卫星外的电话，又方便付费，不用排队，但是为确保收费，必须由长三角地区的另一个信用度髙的固定电话用户担保。 她诧异地评论：闻所未闻。 占建国：你听我说完呀。如果使用者付不出钱，或者恶意赖账，就由担保者支付。 她不耐烦：我越听越糊涂了。 占建国：耐心听我说下去，否则你危险了！我刚才说，犯罪分子做得很有分寸，一台话机用掉二三千元，不超过四千元，不会引起电话局过早生疑，但是他们申请了一百多台电话，一月下来就有四十多万元。电话局从账号里扣款，却发现几乎没钱，这损失就大了！电话局向公安局报案，要求向担保人收钱并追究刑事责任。公安局调查下来，其中一台就由你家电话担保，户主是老头子，担保人是老太太。由于是异地串案，杭州市同行要求我们密切配合，采取断然措施…… 她慌张地声明：有我俩？不可能！ 占建国颇为理解：这是事实，正如你说的，我们核查户籍网，从年龄、历史分析，不可能是你办的，因此先打电话来通气、了解。 她感动地道谢。 占建国：赵大妈，你相当配合，很好，看来我力排众议，先和你通气是对的。告诉你不幸中的大幸，骗子用你担保的名义只花去2317.40元。 她几乎厥倒，惊呼：天哪！我俩三年也用不了这么多话费！ 占建国安慰：不要急, 不要慌。骗子手已被抓住几个，按公安局一贯的做法，先不排除你参与犯罪的可能性，杭州市同行要求我们马上拘留你这个犯罪嫌疑人…… 她害怕了，性急火燎问：我是犯罪嫌疑人？要拘留？ 占建国继续安慰：对不起，我讲惯专业术语，一时说溜了嘴，过头了。你充其量是个被动卷进去的证人而已，因此，我只打算传唤你到市公安局来，然后坐囚车去杭州公安局同骗子手对证、对质…… 她头又晕了，有气无力地叫：呀，我不能去！ 占建国逼迫了：按杭州同行速战速决的心思，我们该马上传唤你并冻结你账号的资金，包括退休金…… 她急昏头了，不禁提高分贝叫起来：不、不可以呀！工商银行里的退休金还不够老头子住院用的呀！ 占建国沉吟不决：大妈，办法是有一个，是我们中队长以警察的政治生命冒险想出来的。我、我不知该不该…… 她激动：谢谢！别犹豫了！请指点！ 占建国指点：也不是“破财消灾”，只是先捱过难关，你先垫231．40元，我们就可向杭州同行缓颊，暂不拘捕你，甚至不传唤你。 她心情急切：怎么垫付？ 占建国：我们特地设立一个帮助你们过关的账户，你把钱从自己的账户打过去。你记一下账号。 她拿纸笔记录，还诚惶诚恐地核对。 占建国命令：顺便告诉你，下午2点前必须一分不少地打进去，否则我们立即上门传唤你。 他看不见，她却如当面般、鸡啄米似地点头哈腰回答：是！是！ 占建国加重语气：赵大妈，我要掐线了，你马上办。对了，讲得过久，差点忘记最要紧的事：过2点，传唤你的同时，我们冻结你的账户！ 她急火攻心，反而猛醒，不禁提出疑问：冻结？为二千多元冻结账户？往死路上逼老人？还要抓人？是人民政府吗？ 占建国不慌不忙解释：因为你俩的个人信息泄漏了，账户不安全了，所以我们釆取冻结的应急手段保护。赵大娘，我们为确保无误，核对一下你工商银行的账号吧。我估计是银行职工泄漏的…… （她的心声：账号在自己脑子里，绝对不可泄露；一旦忘记，银行由于难査，一般拒绝服务。至多是错误、嫌疑，凭什么冻结资金？我是财会人员，这是常识。再者，这里是江南，叫“大妈”已受推广普通话影响，绝对不会如北方人般叫“大娘”，还冠之以姓。这怪姓之人究竟何许人也？） 她头脑瞬间清醒了，断然：谢谢！这不必了吧？我马上转账就是。至于账户，提出全部现金，废旧立新，不就安全了？ 占建国似乎有点感到意外，略略思索：也好，这不失为没办法的办法。好了，我们不强人所难，更相信上年纪的人讲信用。我还要通知其他人。再见！ 她放下话筒，抬头看钟，急得乱拍桌子，自言自语：哎呀，11点过头，马上走也赶不及银行十一点半关门前划账！不好！银行下午一点半开门，要是人多排队，二点前未必划得成账，只有直接付现金可靠。老头子住院这么久，家里没什么现金了……怎么办？急煞人也！ 她瘫坐到沙发上，抚摩胸口叫：快唬出心脏病了！要不要给儿女打电话？不对，正是他们吃饭辰光，打去没有人接；又不用手机…… 239．外公家门外 如如正巧替外公来拿东西，在门外轻轻叫门：外婆，外婆！ 240．外公家 外婆昏昏沉沉，他连敲三次门，她听而不闻。 241．外公家门外 门外，他知道外婆在家，担心她得急病，捶胸顿足，无意中触到口袋里的手机，灵光一现，忙打屋里的座机。 242．外公家 铃声铿然，外婆心惊肉跳，拿起话筒怒气冲天地叫：占警官，不要催命了！银行休息，下午一点半开门，我马上划账！ 243．外公家门外 门外，如如一头雾水，摇头：你、你…… 244．外公家 她意犹未尽，继续发泄：划账不及，我会付现金！哎呀，家里没这么多……一时半会上哪凑齐？ 245．外公家门外 门外，他大叫：外婆，我是如如呀！我前二天走得急，钥匙忘在自己房间里了。外婆开门呀！ 246．外公家 她拍拍心口：唬煞我了！是宝贝呀，我来开门。 他进门，看见她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微微颤抖，忙扶她坐下，给她喝水，细细盘根问底。 她一手带大他，知道他能干，讲清来龙去脉。 他一跳八丈高，大声：亲亲外婆，你老人家栽阴沟里了！公安局传唤、拘捕人哪有事先打电话通知的？没有确凿的证据，怎可随便抓人？哪有先补钱后办案的？要起获赃款，先得办一系列法定手续，何况两老的账户不在境外，也非外地，要合法冻结，不费吹灰之力，何须雷厉风行执行？外婆呀，这是伙专门祸害老人的中等骗子手！报案！ 他拿起电话筒。 她捂住话筒，犹豫不决：外婆老了，不要急，让我想想，我脑筋一时转不过弯。 他坐下来，拥住她，耐心：外婆，即使欠电话费，电信公司会发催款单，不会打电话催缴。电信和公安绝对不是一个系统，至多为公安局接警特加一个110报警电话，电信局怎会直接连线公安局或再转接呢？对了，下手要快，先报警，后去银行堵截！ 她点头又摇头，再点头，又摇手。 他顿足捶胸：外婆，我回来就陪护外公，来不及告诉你们，我刚抓获个大的诈骗集团，你得相信我的判断能力！改革开放，社会财富迅速增长，引出来无数觊觎小人，骗子手成群结队了！这还了得！想不到见不得大巫的小巫骗到钟馗家来了！ 他自顾自摸出手机报警，简明扼要地说明案情，要求警察直接和外婆说话。 警察的声音在崭新的手机里挺响亮：外婆，向你问安！外婆，我才是市公安局110台的正宗民警。你撞上的是伙串通、师从台湾省诈骗集团的骗子手。他们专骗退休尤其文化程度不高的老人。告诉老人家，已经有十六位老人报案，多数人上当，匆匆忙忙划款过去了；不到二分钟，就在异地被全部提走现金。作为弱势群体的老人，对付他们，一是马上报警，核实真假；二是如斯大林的名言所说的——我们不睬他！三是如果一时懵懂，报过自己的开户银行和账号，马上带身份证、户口册去银行冻结资金或换账户转移资金；四是他们再来电话，要没话找话扯淡，尽量拖住他们，叫亲友用手机或别的座机报警，协助我们循其来电追踪。另外，你现在就吿知他们要你打钱过去的所谓“专用”账号，我们倒要迅雷不及掩耳地冻结骗子的账号。外婆，你报！ 她报过骗子的账号，谢过警察，一屁股坐倒，额手称庆：老太婆还有头脑，没泄露我家的账号！宝贝是我的及时雨呀！ 247．银行 下午 如如陪外婆等银行开门，办理账务废旧立新手续。工作人员早接到公安局协助通知，一律劝说几位上当老人不可划账，祖孙俩也放心了。 248．公安局 如如直接上公安局请战，发誓要“摔骗子一个大背包”。 接待民警估计，骗子没有收到预期“效益”，一时不会流窜，婉拒了他。再说，外公需人陪护，如如只得扼腕叹息。 249．三室一厅居室 （画外音：户主三十多岁，本地人，没出息的光棍，游手好闲，本来领取低保，出租凭祖先传下的农舍拆迁换到的这套居室中的二室度日，姓战，大名是农村常见的“阿根”。这回，他脱光棍帽心切，期望快速暴富，不但租屋给狐群狗党，还当马仔，亲任先锋。他初中文化程度也是打折扣的，因此冒充警官，只把战姓改作占姓；至于嘴皮子功夫，则由头儿花三个昼夜培训得来。） 案子很快告破。诈骗团伙很小，就躲在距外公家一里地的一个居民小区的一个三室一厅居室里，用专门设备群发电话诈骗。 警察抓住犯罪嫌疑人。 250．居民家 （画外音：钱一旦划出，马上被异地、甚至境外提现，被骗的老人追回钱的不多。） 最苦的是报出自己开户银行及账号的人，骗子手立马从账上席卷一空，欲哭无泪。 如如和警察一家家劝慰。 他恨得牙痒痒的，骗子手身陷囹圄，摔谁一个大背包呢？却无可奈何。 251．外公家 医院 （画外音：这个暑假，旅游半途，追奔逐北；回到家乡，长辈住院，日夜陪护。既定的公司去不成了，明年就职的台阶就不复存在；经济压力又迫人低头，如如和慧玲只得就地打工。司徒闻讯，到医院探望如如外公。德芳姐姐知道她非如如不嫁，提醒她立即主动联系白马王子。金童玉女的关系本出现裂隙，经受得住初恋者的插入吗？爱情三岔路口，才子何去何从？ 命运弄人！如如的人生之路非走下去不可，因为年轻, 因为健壮……） 如如往返于外公家、医院。 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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